又是一夜未眠,寒露浸潤了身上的衣,她仍然渾然不覺得望著樓下的路徑,期盼著可以看到心中思念的人。起初聽到他回京勤王的驚訝已轉為擔憂,在這數十個日子裏她心心念念的全是他的安危。


    “勝了勝了!”興衝衝得身影打破了靜寂。


    勝了?!是他得勝了嗎?雲惜想要確定,一陣眩昏突然襲來迫使她不得不扶著杏兒的肩。


    “格格?”


    “我不要緊。”她顧不得自個,一心全是他:“杏兒,是他得勝了嗎?”


    杏兒忙點頭:“是的,如今老皇帝退位做了太上皇,十皇子繼位。少主平叛有功,得到新皇帝的絕對重視與信任!現在就快到府外了!格格……”她感到肩上一鬆,格格的身影已下了樓:“格格別急,等等杏兒……”


    太好了!他平安回來了。放下了忐忑不安的心,馬上就要看到他了,雲惜卻有些近君情卻了。她停步在前廳入口處,與剛剛進府的他一門之隔。


    他可安好?九皇兄處心積慮那麽久怕是很難對付吧?扶著門沿站了好久,她終壓仰不住思念跨出了步子。


    還來不及看清他,眼前一幕情景卻迫使她不得不心痛難當的迅速收回了步子退到門後。


    俊逸的他擁著嬌豔的她,而她緊依在他懷裏!那畫麵是如此的美麗,又心神俱裂!可唉的是她竟連進打擾的資格也沒有!


    “擎焱,你終於回來了!人家好想你哦!”依依甜蜜的聲音傳來。


    “你想我嗎?”


    這不正是她想問又不敢,不能問出的問題麽?雲惜沒發現自己正緊拎著左胸的衣服,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答案!


    “嗯!”擎焱心不在焉的回答著。門後那個人是她嗎?


    雲惜喉頭一緊,有種澀痛的東西湧在那裏成了結,梗咽得她無法呼吸!


    “格格,怎麽不進去?你不是盼了少主好久麽?”追上來的杏兒不明所以的問著,躲在門後的雲惜無法再藏慝自己。


    他放開依依,眼光霸道的鎖住了她。


    雲惜不得不現身,她不敢看他怕那急湧的痛傾泄而出。


    “你來做什麽?”她竟如此明顯的回避著他!口氣不禁冷了幾分。


    “我……”那個結就快湧出來了,雲惜忙捂住唇:“我隻是來看看。”


    “現在看到了,滿意了嗎?”這個女人,看上去總是如此柔柔弱弱得,卻有本事輕易激起他的怒火!長久的分離對她而言,僅是這麽淡淡的一句隻是來看看嗎?!


    麵對他冷聲質問使她突然明白一個事實。那就是危機如今迎刃而解,她失去了那個唯一可以守護在他身邊的理由!她滿意了嗎?滿意於他終於平安了,她終該功成身退了!


    “回答!”繞上了深深落漠色彩的她,讓他沒來由的煩燥。


    她不該再回避,再逃了!正如他所說他愛的是依依,終究不是她呀!縱然再萬般不舍!再痛徹心肺!


    “是的。”她抬頭看著朝思幕想的容顏,讓淚流入喉流入心。


    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 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


    一彎孤月將雲惜的身影拉得好長,寒露再次浸潤了身上的衣。相隔數百年也曾有位愛人久久不歸的女子對月低呤過吧,她們的心景是如此相近,又如此不同。


    她終有一天能等到遠方所愛的人,而她愛的人近在咫尺卻無法觸摸!


    前廳不歡而散後,他就再未到過小樓,出入秦依依所住小院卻越漸頻繁。


    手中的銀針偏了準頭,紮起了了指,紮痛了心。她含住指,吸了一下。又仿佛想到更加重要的事,拉開縫製好的披風仔細翻看著每個針角是否都縫細縫牢。以後它將代替她守護在他身邊,為他擋風為他避雨。她私心的希望它可以經用一些,這樣就可以伴著他長一些時間。


    漸漸得又摸到了披風內側,雲惜蒼白瘦弱的臉上浮出了淡淡笑容。大約在他心房附近的位置上,繡著她對他最深的癡戀!


    那是一朵與熾熱燃燒的火焰緊緊相依的纖白流雲!擎焱,請允許雲兒以這個方式守著你!伴著你!好嗎?


    一顆淚滑下麵頰,她細心的穿過針拉過線,那個小小的秘密漸漸被布麵完全遮蓋住了。


    “咳……咳咳!”這時她才感覺肩上有些涼,便隨手拉起杏兒臨走時給她披上的裘衣。


    還好有知心的杏兒,在她的決心後。杏兒輾轉連絡到一隊將要回京的商隊,安排好具體事議。明日將是她們隨著商隊離開雲南的日子!所以今晚她必須得見他!見他最後一麵!


    信應該送到依依那裏了吧?前些日子依依知道擎焱已大婚的事後,大發脾氣,幾乎與擎焱翻臉,她就感到愧疚難擋。所以她在信裏說明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隻要依依看了就會明白,並與擎焱合好如初的。待她走了,她與他就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伸手擦去腮邊的淚珠,雖然一段路走過來辛苦萬分,但她不後悔與他相伴的這幾個月。


    她還記得揉著他的肩為他分擔困繞的幸福,還記得他吃著她做的小點心臉上又喜歡又不願承認的別扭表情,還記得去西山路上他溫暖的懷抱,霸道而貼心的動作;還記得他在溫泉那裏為她沐浴的溫柔。還記得……嗬,原來他們一起走過的那麽多個日月,在歲月中積累了那麽多點滴!試問她還有什麽不知足呢?此生能與他攜手,那怕再短,她已無怨無恨,不再奢求更多!


    如果時光倒退,痛楚會再次重來,她依然會選擇在他的茶中下藥救他,成為他的妻子。


    嗬,妻子。他可從來沒有稱過她為妻子呀。在京城,他沒稱過;在雲南,他也沒稱過。她本不是他的妻,他的妻始終另有其人。雲惜淡淡的笑了笑,不覺中她已走到他所住的龍閣。


    “福晉?”


    “衛沂。”他是唯一用這個稱呼叫她的人,不久這個稱謂就要用來叫另一位名符其實的福晉了。她不能再用它:“以後請不要稱我福晉了。”


    衛沂雖疑惑,但還是從了她的願:“是的,雲格格。”


    發現多日不見,雲格格瘦了好多:“您是來找少主嗎?”


    “嗯。”雲惜咬了咬唇,她僅僅是想達成最後一個願望,那就是將這件披風親手為他披上。


    衛沂是最清楚整件事的人,他明白雲惜的深情,卻無力挽回兩個人越來越溥的緣份:“雲姑娘,少主外出還沒回來。”他真得不忍心直接告訴雲惜,擎焱這幾日都在秦姑娘那邊,要到深夜後才會回來。


    雲惜輕輕說道:“他去秦姑娘那兒去了,是吧?”


    原來她知道?但為何雲惜一直都如此平靜,甚至到現在都沒有半分怒容呢?衛沂驚訝了:“你知道?”


    微微點了點頭,她緊擁著懷裏的披風,仿佛可以借此感到他的溫暖體溫。今夜,真得好冷!


    “雲格格,外麵風大。不如你進屋等吧。”


    “好的。謝謝你衛沂。”她道了謝,輕輕推開了門,第一次走入他的龍閣。


    龍閣很寬敞,外間是他平日處理事務的場所,案上堆集著大量的公文。想必他近來公事一定很煩忙吧?不知他肩痛的毛病可有好些?可有人為他按摩?不知當他工作到夜深時,可有人為他端上一杯熱茶?


    唉!她又在想什麽?期許著什麽?以後,依依做了他的妻,自然會好好照顧他。雲惜苦然的笑了笑,眼中含著的淚被她睜大眼給逼了回去。


    緩步走到案前,硯中墨已幹,一支筆放在上麵。那握筆上有一圈顏色較淡,想必一定是他常握著的地方。她忍不住撫上了那圈淡色,仿佛接觸到他火熱的指尖。那指曾溫柔的握著她,輕聲提醒她琴弦會傷手。


    緊顰的秀眉展開了,她記得他對她每一點溫柔,每一點關心。雖然那麽少,可是卻是她以後想念他時最好的安慰。


    離開書案,雲惜轉到後間。這裏沒有多除的排設,除了必備的家具外,隻在窗邊外了一張躺椅。


    窗開著,月下可見院中的滿樹桃花,有些桃枝還伸到了窗梭附近幽香淡淡。


    走近了看,躺椅上的花紋好熟悉!這花紋正與她放在凝露亭中,他每次回京總要坐的那張椅一樣!雖然奇怪,熟悉的花紋卻使她莫名產生了親昵感,雲惜緩緩得學著他躺在了椅中,心中不禁想起了他靠在椅中聽琴的樣子,那時的他整個人線條都會柔和下來,閉著雙目享受著放鬆。


    淡香迎麵,好幾日未安眠的雲惜竟睡著了。


    龍閣外走來一個高大身影,他的步子雖然穩健,卻有些煩燥。


    少恒已經解釋清楚,擎焱知道自己誤會了雲惜。但強烈的不確定感還是困惑著他!所以他急著處理完京城的事,急著奔回雲南。


    這種一天天強烈起來不確定,擔心,困惑,期盼的感覺。強烈到他必須借著依依逃避自己去想她,可是又會時時想到她蒼白的小臉,含淚的眼。


    他有種莫名的東西衝破了冰封的心,正在生根發芽,而且越長越大,漲得他想開口高呼。可他一時不知,究竟他想高呼什麽?!


    “少主,雲格格在房裏等你。”


    “哦。”他耳聽到了卻沒過心,隨意回答了一聲就進了龍閣。


    他定了下,她在這裏!屋內有著她的氣息,溫軟清雅!


    果然,他在後間的躺椅看到了她。


    隻需那一眼,他便不得不承認,一顆煩燥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他真得想她!數十日的分隔回想起來如此之漫長。


    清風拂過紛紛飄落的桃花被吹進了窗梭,有意或無意地灑落了她一身。瓣瓣粉色**點綴在墨色發絲間,變成美麗獨特的飾物。


    樹影交錯中透過縷縷蒙朧月光,在嬌柔容顏上投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雲兒?” 那一瞬間她顯的有些虛幻飄渺!仿佛他就要抓不住她一般!擎焱急切得一把抱起雲惜。還好,還好!那柔軟的觸感,熟悉的蘭香是她!她的確真真實實的在他的懷中!她又瘦了!輕得象根羽毛似的!明天開始一定要監督她好好進食!


    “嗯……”她含糊的回應著他,微微移了移螓首在他懷裏睡得更沉了。


    這個笨蛋,開著窗睡在這兒就不怕著涼嗎?最可氣的是,她的衣服竟有些潤!他真想叫醒她好好訓斥,卻不忍心擾了她的好眠。便憐惜的抱起雲惜將她放入大床中,著手除去她潤了的外衣以免她感染到風寒。


    好冷!她打著顫下意示的尋找著溫暖。突然摸到一個熟悉的溫熱物體,她便急迫的靠了上去。


    可那溫熱物體象是極不情願,還低咒了一聲。


    “別罵嘛,雲兒真的好冷。”她伸出皓腕抱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僅著扶胸得身子是多麽的誘惑。


    “我知道!”接著他退去自己的外衣,擁她入懷,並拉過錦被蓋好彼此。


    “好溫暖,嗬!”她輕易在他懷中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小雲兒,別再動了。”


    他半吼著的聲音,驚醒了雲惜。她睜開眼眸,半天才確認他的真實性:“擎……焱?”


    “你怎麽?呃……什麽時候回來的?”小臉一紅,她竟在他懷裏!


    “剛回來。”他的眼深沉而變暗,雲惜明白這代表著什麽。


    “呃!我……我要起來!”再不掙紮起身,她真怕自己再次身心淪陷。結果顯然是情況更遭,她不但沒成功脫身,反而使他全身更加緊膨。


    “停!”喘氣聲變粗。


    “啊!”她咬著唇:“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我要……”第一次他語塞了,心中那個想要高呼的聲音更加明顯。咳!硬生生壓住它,他用充滿愛憐的撫摸代替著。


    雲惜感受到今晚他的不同,他沒了半分冷戾狂亂,讓她有種被寵愛著的錯覺!


    “我想要你,可以嗎雲兒?”他想要她,但他更想要她說愛他!


    這是他首次在事前耐心尋問她,首次如此溫柔待她!雲惜的心裏漲滿柔情。難道是老天可憐她,特別給她美好的一次做為離別的最後安慰嗎?如果真是,那她死而無憾!


    “傻雲兒,為何要哭?”俯下頭吻去了她腮邊的淚:“如果你不要,我不會迫你。”


    說著,他抬起了身子欲離開。


    “別走!”拉住他的手,雲惜猛然意識到自己竟主動在向他發出邀請,馬上害羞低下了頭。


    “別低頭。讓我好好看看你,雲兒!”


    “嗯。”


    她依言抬頭,兩雙眼眸相遇了。他們在彼此的眼裏,終於找到自己!


    “雲兒……”輕呼著心底的名,他輕輕得進入了她,直到她完完全全適應了才開始了激情的纏綿!


    夜半,雲惜醒了,發現自己正被他霸道的抱在懷中。


    沉睡著的他,桀傲不遜之氣淡化在眉於間,剛毅被柔和所代替。這時的他,單純無害的象個天真的孩童,引得失落的心再次為他而急跳。


    雲惜傻傻得撫著未醒的他:“擎焱,你知道嗎?雲兒,真的好愛你,好愛好愛!”


    他沉睡著含糊的嗯了一聲,象是對她的回答。


    嗬,就當他知道了吧!根深蒂固有愛意象是得到了鼓勵,她抬起櫻唇,輕輕吻上了他的薄唇。那唇冰冰涼涼的,但有他的氣息


    她狠下心想起身離開,卻被他抱得更緊。


    “雲兒,別走!”一聲無意示夢囈,激得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流了出來。


    蒼天憐情,最後這一晚使他們將對方深深刻在了自己的心底深處!


    桃花紛飛,月藏入了雲層,夜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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