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個冷靜守禮不逾矩的賀淵,不可能是為了替她出氣才應戰的。


    不可能。


    與沐霽晴一同重新回到錦棚中時,第2回 合的拳腳對陣也開始了。


    有先前那不出五招就落敗的竹劍回合,大家再看此時賀淵與茶梅小國舅打成個難解難分幾近平手的局麵,竟都不覺有多失望。


    趙蕎心情複雜地繃著臉出神,猜不透賀淵葫蘆裏賣什麽藥。


    沐霽晴盯著場中,片刻後噗嗤笑了出來:「七叔幾時這麽奸猾了?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得,又被人揍了一下,哪兒奸猾了?」趙蕎正好瞧見賀淵被那小國舅一掌拍在肩頭的瞬間,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沐霽晴笑著擺擺手,激動又雀躍:「你可能沒瞧清,他故意吊著對方打呢,就是想讓場麵看起來一時分不出勝負。喏,我數著的,他都是揍對方五次才放水挨一次。且次次打在能讓對方內傷的位置,卻隻讓對方擊中自己無關緊要的部位。這可真是……」


    她都不知該怎麽誇了。


    聽了沐霽晴的解釋,趙蕎的心總算落回原處,忍不出笑打鳴聲:「他這就是坊間走卒們常說的,‘麵帶豬像,心中嘹亮’啊!果然奸猾!」


    對陣中的賀淵麵無表情,收著力道將茶梅小國舅吊得團團轉。


    他先前故意輸掉竹劍回合,是因為對方是外邦使團成員,他又不能真用竹劍給這下流混賬來個對穿,贏了也沒意義。


    等的就是這一回合,務必將小白麵揍到服服帖帖才行。


    當然,他這是為了振國威,可不是因為哪個姑娘席間被小白麵用下流笑眼騷擾的緣故!


    公心,絕對出於公心。嗯,就是這樣沒錯。


    第2回 合毫無疑問是賀淵勝。四圍錦棚內再度爆出連綿起伏的喝彩聲。


    結束這回合後,茶梅小國舅讓九議令轉達了自己的質疑,認為賀淵招招往自己的致命處走。


    賀淵抬起右手背,亮出手上那道見血的傷痕:「交手時失了準頭而已。比武難免有誤傷,不是嗎?」


    對麵這家夥就算此時扯開衣襟,旁人也看不出太明顯的傷痕。而他手上的傷口可是見了血的。


    一個看起來穩重冷肅,一個貌似驕矜紈絝,肉眼可見的傷勢對比又這麽明顯,小國舅隻能生生吞下這悶虧,咬牙接過木刀再戰。


    最後回合,賀淵不打算再同他耗什麽花樣了。


    握住木刀的瞬間,他一掃先前的中規中矩,目射寒江,氣勢倏地凜冽飛揚。


    那不是尋常比武爭勝負的眼神。


    茶梅小國舅是內行人,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麵前這人與他一樣,絕不隻是個「武藝高強的貴族公子」。


    那是真正沾過血腥的人才會有的,一擊必殺的眼神。


    就在他試圖避其鋒芒開「守」字訣的瞬間,賀淵已挾風雷霹靂之勢掠身近前,手起刀落——


    眾目睽睽之下,茶梅小國舅手中那柄木刀已攔腰斷為兩截。


    他所用的木刀,與賀淵手上那把是一樣的。這意味賀淵內勁之罡,武器於他根本可有可無。


    更可怕的是,就那麽電光火石的瞬間,賀淵不但一刀斬了對方兵刃,手肘還在同一時刻抵在了對方的喉間。


    滿場歡聲雷動讓趙蕎耳朵嗡嗡響,她半懂不懂地眨了眨眼,轉頭問沐霽晴:「這是,贏得很威風很厲害的意思嗎?」


    「那當然!一招斃命的絕殺!」沐霽晴激動得原地一蹦三尺高,「若是真正的敵對關係,此刻七叔隻需使出五成力道,以肘擊碎對方喉骨,這小國舅的魂魄就要抹著眼淚回茶梅賣鴨蛋了!!!」


    趙蕎回眸看向場中一臉淡定走下臨時擂台的賀淵,抬手按住砰砰亂跳的心口,咬住舌尖不讓自己尖叫出聲。


    她的心上人,可真厲害啊。


    不知為何,賀淵也抬頭往這個方向看來。


    那平平淡淡的目光似乎並沒有特意指向誰,隻是薄唇一抿,竟露出右臉頰那個總是被他刻意藏起的淺淺的梨渦。


    像小孩子做了一件很得意的事,仰臉等誰摸著頭誇獎。


    賀淵小露一手技驚四座,三個回合的分寸把握極其巧妙,既大漲國威又禮節周到地給外邦使團留了顏麵與台階,當真算得上有勇有謀。


    這讓所有人都很興奮,但也就皇城司副指揮使齊嗣源敢得意忘形到從高台錦棚一躍而下,大步流星直撲賀淵。


    昭寧帝被齊嗣源這胡來的舉動鬧得哭笑不得,一時顧不得什麽帝王威儀,站起身來揚聲笑斥:「齊嗣源,你要不要試試天上躥!」


    齊嗣源在複國之戰的後期投軍從戎,說起來也算曾與昭寧帝生死同袍過的。


    所以他在禦前向來多得兩分寬縱,隻要沒有監督百官言行儀容的殿前糾察禦史在時,他偶爾有些無礙大局的小逾矩,昭寧帝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齊嗣源邊跑邊咧嘴抱拳:「陛下恕罪!」


    賀淵十二三歲時,堂兄賀征與齊嗣源都曾親自在武藝上點撥過他。


    他進金雲內衛這幾年,因在禦前當值,在外需低調行跡,私底下再沒與誰認真動過手。


    今日齊嗣源看著自己當年點撥過的小兄弟如此出息,那種激動當然比旁人劇烈三分。


    齊嗣源蹦過去展臂攬住賀淵的肩膀,抬手就要去揉他腦袋:「好小子!長進可真大!」


    賀淵反手將他拍開,閃身躲出三步遠:「嗣源兄,我二十了,不是十二。」


    說話就說話,揉什麽頭毛?


    被無情拒絕揉頭毛的齊嗣源也不尷尬,單手叉腰笑指他:「嘿,你方才站在那裏不動,抬著下巴笑得那麽得意,明明就一副‘快來個人摸頭表揚我啊’的表情。」


    「沒有這種事,你想多了。」賀淵倏地僵了僵脊背,定睛看著齊嗣源身後。


    齊嗣源回頭見是趙蕎,便樂嗬嗬道:「二姑娘安好。你也是來摸頭表揚他的嗎?他說是我想多了,不給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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