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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早一來,就見紫茗在往馬車上裝行李,一問才知「二姑娘早早吩咐過今日回京的」。之前三天他與她每日都見麵,她居然半點風聲都沒透露給他!


    紫茗說:「原本冬神祭典過後花個三五天忙完買園子、定掌櫃的事,再辦了積玉寺那樁事,就能早早啟程回京的。不過二姑娘特地將積玉寺那件事留到生辰當日再辦,也算是給自己的一個禮物,前頭的事便多拖了幾日。」


    原來,去積玉寺那天竟然是趙蕎的生辰。


    這下賀淵簡直要氣背過去了。


    那天他從早上她出門起就跟在她身邊,晚上吃完飯後送她回來才走的。可以說兩人待在一起整日,形影不離!她卻完全沒想過要告訴他那天是她生辰,就連那晚在酒肆喝酒吃飯的錢都是她自己付的!


    很顯然,她根本就沒打算與他「有來有往」。


    這幾日的相處甚歡,在她心裏大約不過就是「露水朋友」吧?所以生辰不說,今日要回京也沒有提前告訴他。


    沒心沒肺。無情無義。根本就當他可有可無。真叫人生氣。


    等趙蕎出來時,就見賀淵又是一副被誰欠了八百個銅子的冷漠臉。


    習慣了他這幾日時不時會抿笑露出小梨渦的模樣,趙蕎對他這故態複萌的冷冰冰樣有些不適應。


    她遠遠停在離他三步處,不再近前。「大清早的,誰惹你了?」


    癸水來了,要遠離「冰寒之物」。


    她這突然的疏離讓賀淵委屈更甚,卻又沒有立場發作,麵上更冷。「你沒告訴我今日要回京。」


    「告訴你好讓你繼續盯梢呀?」趙蕎沒心沒肺地搖頭晃腦,「我傻麽?」


    其實是前幾日帶著他在這城裏玩得樂過頭,她忘了自己很早就吩咐過阮結香與紫茗「廿六啟程回京」這件事。不過眼下這人冷冰冰的樣子讓她不太愉快,所以她不高興解釋。哼哼。


    見她對丟下自己偷跑的事毫無愧色,賀淵心下微惱,冷麵再添一樁指控:「廿二那日是你的生辰,可你沒告訴我。」


    「告訴你做什麽?」


    賀淵略略語塞,稍頓才答:「至少該讓我送你件生辰禮,否則太失禮了。」


    「你這人,怎麽就活得這麽條框?你有你的禮數,我也有我的習慣呀!我輕易不慶生,也不隨便收生辰禮的。」


    趙氏古來習慣如此,但凡父母尚在的人,除了出生、滿月、成年之外,旁的生辰都是不會大肆慶祝。


    因為在趙氏祖訓裏,為人母者生產那天分明一腳踩在鬼門關上,對她們本身來說那其實並不是輕鬆愉悅的記憶。


    而生辰這件事當事者本身又沒什麽功勞,所以父母尚在時便不該呼朋引伴地慶祝。


    若每年一次歡天喜地,卻不想想多年前的今日母親是怎樣凶險地九死一生,那其實不太合適。


    所以趙氏兒女從小就習慣不張揚生辰這件事,更不會輕易收誰的生辰禮,這是對自家母親的尊重。


    不過時移世易,如今還嚴格遵守這條祖訓的似乎就隻剩信王府一脈,他們又不太向外人解釋這件事,所以外間知道趙氏有這祖訓的並不多。


    這事有些微妙。


    因為武德帝那一脈不太遵守這個祖訓了,信王府卻還遵守,若成天對外頭解釋緣由,豈不是顯得武德帝那一脈好像數典忘祖一樣?所以就隻能自家遵守自家的,對外少說少錯。


    雖這幾日與賀淵相處得頗為愉快,趙蕎也願結交他這朋友,但她覺眼下兩人交情還沒到那份上,他又是禦前的人,所以便沒有過多解釋。


    見她拒絕得很幹脆,賀淵慪得不行,一時想不出別的說法,隻能舊話重提:「你若不收,那就是不想幫忙保密的意思。」


    「你這人很奇怪啊,都說了我不會再提那件事,」見他莫名執拗,趙蕎歪頭覷著他,「你想送什麽?」


    賀淵哽住了。他也是剛剛才知前幾日是她生辰這件事的,在溯回又人生地不熟,自是沒什麽準備。


    他也不懂與她置的是哪門子氣,可就是氣不過。


    「看吧,你又不知道送什麽,」趙蕎攤手,「也不是什麽緊要生辰,不必放在心上。」


    她越這樣,賀淵越覺是生分的表現。心下一急,想也不想地就從荷囊中取出兩張銀票遞過去。


    這下換趙蕎快被氣死了:「你當真交封口費呢?」


    沒見過朋友之間送銀票做禮物的!這王八犢子瞧不起誰啊?!當她是捏著別人一點秘密就訛詐的小混混嗎?!


    若不是打不過他,她真想當場將他捏扁扔地上再踩兩腳。


    趙蕎被氣到,自沒好臉色給賀淵,看他冷冰冰個臉就更不願搭理他;而她不肯搭理,賀淵當然也笑不出小梨渦,一天天冷得像剛從藏冰室裏被取出來似的。


    如此惡性地循環往複之下,兩人再度回到最初時那種劍拔弩張的敵對氛圍。就這麽不太愉快地回到了京中。


    前前後後近兩個月下來,許多事都不同了。


    例如,對眾人來說,出京時還是武德五年,回京後便是昭寧元年,金龍座上的陛下換人了。


    對賀淵來說,出京時他還是旁人眼中的「冷冰冰的賀大人」,回京後他已是隻有自己才知道的,「心有所屬但慘遭心儀姑娘嫌棄、驅逐的弱小可憐無助賀大人」。


    而趙蕎,她覺自己這趟去了溯回再回來,好像還跟以往差不多,卻又似乎有點不同。但她說不清哪裏不同。


    好在回京後她有許多事要做,沒工夫多想,連信王府也不得空回,每日就在柳條巷的宅子裏忙活歸音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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