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個人,就是她的丈夫了?


    趙羨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竹簡都被他捏得發出輕微的響聲,一股酸脹的感覺不由控製地騰升而起。


    他想,這巫族是怎麽回事?不是成親嗎?為何新郎會跟著來新娘的家裏?


    難不成他還得隔著屋子聽他們兩人睡覺不成?


    一時間,趙羨滿心都是酸味兒,仿佛驟然打翻了一壇三十年的老陳醋,酸得他臉色都變了。


    這廂趙羨的反應,姒幽是一概不知的,她進了自己的房間,燈燭瞬間便點燃了,姚邢一個箭步上來,便伸手要去摟她,卻被姒幽輕輕擋開。


    姚邢神色微變,姒幽視而不見,徑自從櫃中取出一壇酒並兩個陶碗來,她跪坐於竹席上,揭開酒壇的木塞,開始倒酒,動作不緊不慢,如行雲流水一般,如此簡單的動作在她做來,也是十足的賞心悅目。


    姚邢耐著性子,按下心中的騷動,也在一旁跪坐下來,姒幽倒了一碗酒,推給他,姚邢不疑有他,拿起碗便一飲而盡,然而酒甫一入口,他便覺得有些不對,眨了眨眼,整個人咕咚便栽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姒幽端著酒碗,眉目清冷,神色不動,仿佛毫不意外似的,姚邢的昏厥沒給她帶來任何反應,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瞟一下。


    她慢慢地喝著那一盞酒,直到都喝完了,才擱下碗,提著那盞羊角燈,起身離開了房間,到了趙羨的門前,伸手叩門。


    幾乎是在立刻,門便打開了,趙羨出現在門口,他的眼中閃過幾分詫異,低聲問道:「怎麽了?」


    姒幽提著燈,望著他,燈燭的光芒在她眼中折射出一種異樣的亮色,她聲音幽冷道:「還記得之前的約定嗎?」


    趙羨怎麽不記得?姒幽救他那日便說得十分清楚明白,他點點頭,姒幽與他對視片刻,眼眸輕輕一眨,恍若蝴蝶振翅欲飛,她道:「我來索要報酬了。」


    趙羨微怔之後,退開一步,姒幽便提著燈,入了屋子,她將那盞羊角燈輕輕放在地上,然後跪坐於竹床上,輕聲道:「過來。」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趙羨不明所以,但仍舊過去坐下了,他們之間相隔不過一尺,甚至能聞到姒幽身上傳來的清冷香氣,像是雨後的竹子,幽幽的,能沁入人的心底去。


    他忽然覺得這竹床太小了些,又或者是,這整個房間都太小了,趙羨不由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姒幽。


    姒幽一身玄色的喜服還未換下,被深色的衣裳映襯,她的肌膚白得猶如透明一般,好似冬日的初雪,鴉青的發間纏繞著殷紅的細繩,垂落下來時,殷紅的顏色就仿佛雪中盛放的寒梅。


    她美得如同話本傳說中的精魅。


    姒幽略微直起身,伸手將趙羨一推,她的力道並不大,然而趙羨一時不防,竟然被推倒了,他有些驚愕,姒幽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慢慢地傾身過來,俯視他,道:「你讓我睡一晚,便算是報酬了。」


    她說著,扯去趙羨腰間的腰帶,趙羨驚了,終於回過神來,按住她的手,道:「等等。」


    姒幽不解地皺了一下眉,道:「你不願意?」


    不等趙羨回答,她便爬了過去,穩穩地坐在他的腰間,聲音仍舊是清冷,兀自道:「這可由不得你。」


    趙羨的表情一言難盡,他萬萬沒想到事態會演變成如今的情況,但是這看在姒幽眼中,便以為這人不同意,雖然她向來不願勉強他人,不過今時不同往日,若讓她去睡姚邢,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隻能換麵前這個外族人了。


    否則她當初救他的意義何在?為的不就是今夜麽?


    這麽想著,她的動作停下,聲音也跟著冷下來,低頭望著趙羨,道:「那時我救你,你也答應要報答我的,現在是要反悔麽?」


    聞言,趙羨按住她的手便不由自主地鬆開些,心道,我怎麽可能反悔?


    然而他口中還不忘道:「你不是已經成親了麽?你的丈夫呢?」


    一提起姚邢,姒幽的眼神霎時間便冷了下來,仿佛結了一層薄薄的寒冰,她道:「他明日便不是我的丈夫了。」


    聽了這話,趙羨雖然不解,但是心裏竟然騰起幾分欣喜,手徹底鬆開了,他這一鬆,便是妥協,姒幽心裏也跟著鬆了一口氣,這些時日下來,她對李羨此人的觀感不錯,否則也不會挑中他,若非必要,她不想傷害這個男子。


    姒幽輕輕抽開自己的腰帶,玄色的喜服便滑落下來,露出了如凝脂一般的肌膚,被羊角燈的光芒映照著,像是一塊上好的暖玉,美得驚人。


    就像一朵正在緩緩盛開的玉蘭。


    趙羨望著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生怕驚嚇到她,橘黃的燭光在少女的周身勾勒出柔軟的線條,趙羨仿佛受到了迷惑,伸手去觸摸她的眉目。


    依舊是清冷的,不可觸及的,高高在上的山巔積雪。


    即便是做如此親密的事情,她也沒有半點神色變化,讓人忍不住想要透過那雙神秘淡漠的眸子,窺見她的內心。


    玄色的喜服如蝶翼一般落在地上,她的肌膚宛如細致的羊脂白玉,被工匠精心打磨過,分外細膩,男子的眼眸逐漸深邃起來,恍如幽深的瀚海,深不見底。


    趙羨忍不住坐起身來,將姒幽摟入懷中,觸手的玉肌秀滑無比,骨架纖細,就像他想象中的那般,隻需輕輕用力,就能將她折斷似的,像是蝴蝶薄薄的骨翼。


    他擁住少女,目光往下,便看見了一大片殷紅的圖騰,映襯著雪白的肌膚,如同盛放的寒梅,美麗而神秘。


    趙羨愣住,不由伸手去撫摸那圖騰,道:「這是什麽?」


    姒幽略微側頭,答道:「這是懷夢花。」


    男子修長的指節順著那圖騰繁複的線條,一點點摸索著,像是在打量一件精美的瓷器,他輕聲道:「這花還沒有開。」


    姒幽的眼眨了一下,道:「當然沒有開,等過了今晚,就會開了。」


    趙羨的手指頓時停下,道:「為什麽?」


    或許是因為此時難得的氣氛,姒幽並不打算隱瞞,答道:「我十歲那年被挑中作為祭司的接任人,祭司便在我的背上刺下了這朵懷夢花,等我成親那一日夜裏,與人交合,懷夢花開了,我便有資格成為祭司了。」


    她的聲音幽冷,卻又帶著一股別樣的柔和,像是初春解凍的湖水,說起這些話來,竟半點羞澀也無,趙羨忍不住追問道:「為何是我?」


    空氣安靜了一瞬,姒幽才慢慢地道:「恰好是你。」


    她說著,伸出纖細的手臂來,輕輕擁住趙羨的脖頸,沒有看見剛剛那一瞬間,男人眼底的神色,像是失望,又像是在笑,晦暗不明。


    姒幽將手腕湊到唇邊,用力咬破,殷紅的血液便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順著白玉一般的手腕往下滴落,等到趙羨察覺時,她已將咬破的手腕送到他的麵前,道:「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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