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羨聽罷擺了擺手,示意她去,自己進了屋裏,卻見燭光黃昏,姒幽正坐在榻邊,手裏拿著一卷書在看。


    趙羨走近她,姒幽的視線仍舊牢牢粘在書頁上,口中輕聲道:「今日怎麽這樣晚?」


    聞言,趙羨笑答:「阿幽想我了麽?」


    姒幽的目光終於離開了書,挪到了他的臉上,盯著他看,片刻之後,她才答道:「沒有。」


    兩個字說得誠懇又認真,叫趙羨無言以對,他將人摟入懷中,牢牢抱住,故作失望地道:「阿幽竟然不想我,實在令人難過。」


    姒幽順手拿起書,杵在他的下巴上,退開些,淡聲道:「好好說話。」


    趙羨卻偏不,他抱著懷中人,衝她耳邊吐氣,小聲道:「我想阿幽了。」


    姒幽抬起眼與他對視片刻,兩息之後,她放棄了,將書挪開了,趙羨贏得了短暫的勝利,他喜滋滋地親了一口姒幽,道:「今日我讓人送了一盞燈來,你喜不喜歡?」


    「燈?」姒幽愣了一下,道:「你是說那盞琉璃燈麽?」


    「正是,」趙羨道:「那是我特意讓人燒製出來的。」


    姒幽起身,將那盞琉璃燈拿過來,道:「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燈。」


    趙羨看著那晶瑩剔透的琉璃,笑道:「阿幽有沒有覺得這燈眼熟?」


    姒幽打量了一會,忽然想起了什麽,伸手在那琉璃上摸了摸,道:「這是竹燈的樣式。」


    她從前還住在巫族時,家中所有的燈都是用竹子編成的,這琉璃燈顯然是仿照竹燈的模樣來做的,上麵甚至有細微的竹節紋路,若不是仔細摸,恐怕還看不出來。


    趙羨道:「阿幽真聰明。」


    他說著,又去取了一個燭台來,將琉璃燈燃起,霎時間暖黃的光暈從琉璃燈的內部傾瀉而出,整盞燈都自內而外地亮了起來,仿佛天上的一顆熠熠明珠,滿堂輝光,美不勝收。


    上麵原本不引人注意的竹節紋路也因此一點點凸顯出來,分外熟悉,姒幽望著那盞燈,忽而道:「我說謊了。」


    趙羨愣了一下,卻見姒幽抬起頭來看他,向來清冷的眉目裏竟然透著些微的笑意,在那溫暖的燭光下,美不勝收,他心中一動,眸光暗沉,聲音低低問道:「說了什麽謊?」


    「想你了。」姒幽說完,便略微傾身,在他的唇邊落下一個輕吻,仿佛冬日裏一片輕盈的雪花。


    趙羨扣住她的腰身,笑道:「那就多想想,我不嫌麻煩。」


    ……


    卻說靖光帝這一病,第二日連早朝都沒上,趙羨自然要與姒幽一同入宮探望,但是沒成想,靖光帝誰也不想見,他們二人被拒之門外。


    而同樣被攔在養心殿前的,還有壽王趙瑢。


    氣氛一時間很是怪異,趙瑢率先開口笑著寒暄道:「四弟也來了。」


    趙羨也笑,道:「不及皇兄來得早,慚愧。」


    兩人俱是知道對方的未盡之言,不約而同地互相沉默片刻,趙瑢岔開話題道:「聽說皇弟昨日給皇祖母送了一尊琉璃佛像,為兄這麽多年來一直深居府內,還從未見過琉璃燒製的佛像,改日若是可以,也好讓我開開眼,見一見世麵。」


    聞言,趙羨輕笑一聲,道:「皇兄可知道這琉璃佛像為何如此珍貴嗎?」


    「哦?」趙瑢遲疑道:「為兄不知,願聞其詳。」


    趙羨望著他的眼睛,道:「珍貴的並非是這佛像用琉璃燒製成的,而是這佛像在世間,隻此一尊,再也找不出另一尊一模一樣的,皇兄若是真心想開眼界,也可去往慈寧宮求一求皇祖母。」


    趙瑢的神色微微一滯,被趙羨這麽說,他不惱反笑了:「皇弟言之有理,是我妄言了。」


    話說到這裏已盡了,兩人之間雖然並未爭吵,氣氛甚至還算的上融洽,但是不知為何,就仿佛已經經過了一場交鋒似的,旁人還沒有來得及察覺,鋒芒便已經隱匿了。


    趙羨牽起姒幽的手,兩人走在宮道上,牆頭瓦上還殘留著未融化幹淨的積雪,十一月的天氣有些過於冷了,冰棱倒掛下來,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而剔透的光芒。


    姒幽微涼的手被他緊緊握著,源源不斷的暖意從皮膚相接的地方傳來,好似一個暖爐一般,分外溫暖。


    她走了幾步,忽然問道:「琉璃燈也是隻有一盞麽?」


    趙羨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停下腳步,伸手輕輕撫了撫她被冷風吹亂的鬢發,忍俊不禁地笑道:「自然,世間隻有那一盞琉璃燈。」


    十一月的天氣還是有些冷的,小太監對著幾乎要凍僵的手嗬了一口氣,縮著脖子匆匆走過宮道,轉過宮門,眼前閃過一道黑影,差點撞上了來人,好在他反應機敏,連忙住了腳,同時往後一退,緊緊貼住牆,那一瞬間,他差點懷疑自己呼吸不上來了。


    待看清楚了來人,小太監連忙戰戰兢兢地跪下賠罪:「奴才該死,衝撞了壽王殿下,請殿下恕罪。」


    他嚇得六神無主,拚命磕頭,像他們這樣卑賤的宮人,衝撞了主子,惹得貴人一個不高興,被打死的都是有的,小太監想到這裏,身子顫抖得愈發厲害,後悔不迭。


    趙瑢低頭看了看那地上跪著的小太監,眼神沉沉如暗夜一般,甚至帶著幾分戾氣,幸而那小太監並未發現,還在一味地叩頭,身子抖如篩糠,顯然是嚇得狠了。


    趙瑢瞟了他一眼,沉聲開口:「滾。」


    隻一個字,那太監卻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恨不得自己生了八條腿,立即消失在原地算了。


    他甚至沒敢去想,一向以好脾氣著稱的壽王殿下,今日為何竟然會反常。


    趙瑢在原地站了片刻,深吸一口氣,才勉強把心頭湧動的狂躁情緒壓下來。


    他忍了這麽多年,不能功虧一簣。


    昨天趙羨去了一趟慈寧宮之後,太後就立即去找了靖光帝,兩人不知說了什麽,晚上靖光帝就說是病倒了。


    靖光帝身體一向甚好,這病肯定不是無緣無故來的,光是想想其中可能的原因,趙瑢就直覺有什麽事情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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