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羨替她攏了攏鬥篷,道:「天寒,先進去再說。」


    趙玉然這才想起讓開路來,跟著兩人走,一邊嘟嘟囔囔地抱怨道:「你們急死我了,一個兩個的,說走就走了,也不與我商量一聲。」


    姒幽聽罷,便安撫她道:「這不是回來了?不必擔心。」


    趙玉然還是老大不高興,她認真道:「阿幽,日後若是有什麽事情,你可以與我商量商量,我雖然笨,出不了什麽好主意,但是有能幫的,一定會幫上你。」


    姒幽也知道這次將她扔在府裏有些不好,聽了這話,便應下來,道:「好,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下次碰到事情,定會先告知於你。」


    聞言,趙玉然的情緒才好了不少,她向來忘性大,這會就將之前的不快全部拋之腦後了,拉著姒幽問道:「你不是去了護國寺麽?怎麽會跟四皇兄一道回來?」


    姒幽想了想,將去護國寺見太後的事情簡短與她說了幾句,果不其然,趙玉然一頭霧水,道:「淑妃被害的事情,與皇祖母有什麽關係?為何父皇會派人去將她請回宮?還有四皇兄,父皇那裏怎麽說的?他相信你了嗎?」


    趙羨搖搖頭,道:「淑妃一案,我不會再過問,父皇已經交給二皇兄去調查了,其中種種細節,我並不知道。」


    就連趙羨都說不清楚,趙玉然就更是理不清了,她琢磨了半天,索性放棄了,歎了一口氣,道:「淑妃這事……也不知究竟是誰做下的,三皇兄還在邊關呢,若叫他得知了此事,說不定要立即趕回來,將凶手碎屍萬段了。」


    趙羨斜睨了她一眼,道:「你不是與他不對付麽?怎麽這會倒替他擔心起來了?」


    趙玉然撇了撇嘴,道:「雖然他總是擠兌我,說話也難聽,動不動就嘲諷人,可……他畢竟是我皇兄麽?再說了,他此時正在領軍與烈國作戰,若是淑妃之事被他知道了,軍心不穩可如何是好?」


    姒幽想了想,道:「我倒覺得,此事不一定會立即傳到邊關去,除非有心人故意為之。」


    趙羨卻並不擔心,他直言道:「與烈軍交戰正在緊要關頭,無論如何,父皇都不會讓這消息傳到趙振耳中的,這也正是淑妃被害之後,父皇不欲宣揚的原因,隻有那些大臣們……」


    他說著,輕哼一聲:「平日裏無風也要掀起三尺浪,如今就更不必說了,難免有幾個渾水摸魚,心懷鬼胎之輩。」


    趙玉然憂心忡忡道:「那該如何是好?」


    趙羨看了她一眼,道:「自有父皇操勞,你跟著操心個什麽勁?已是夜深了,你還不去睡?」


    趙玉然即便是不想去,但此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裏畢竟是晉王府,她若不想連夜被送回皇宮,就隻能聽趙羨的話了。


    趕走了趙玉然,姒幽才對趙羨道:「有人托我將一樣東西轉交給你。」


    趙羨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是誰?」


    姒幽從袖袋中取出一封信來,道:「是含芳宮的宮人,你看看便知道了。」


    聞言,趙羨微微詫異道:「你去了含芳宮?」


    姒幽點點頭,趙羨接過那信,目光在信封上停留了一瞬,落在封口處:晉王趙羨親啟。


    字體娟娟,顯然是出自女人之手,趙羨看了一會,才啟開了火漆,信被拿出來的那一刻,姒幽聞見了一陣清幽的墨香,還伴隨著清苦的藥味,縈繞在空氣中。


    趙羨的目光落在了信紙上,上麵寫滿了字,他一目十行地掃過,很快便將一整封信都看完了,眼裏泛起驚疑之色。


    姒幽見他神態有異,便問道:「怎麽了?淑妃寫了什麽?」


    趙羨將那信遞給她,眉心皺起,慢慢地道:「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淑妃,這個女人果然厲害!」


    姒幽接過信來,趙羨知她識的大齊字不多,便解釋道:「我起先以為淑妃之死,是趙瑢所為,但是在這信上看來,卻並非如此。」


    「她確實是被蠱殺死的,不過,恐怕所有人都想不到,那蠱是她自己種下的。」


    ……近年來身體不濟,藥石枉然,月前一夜,忽見貴妃入夢來,夜半驚醒,深知大限將至矣,餘生而茫茫然,自知過往所作所為之事,愧對於心,每每夜深之時,皆不得入眠,悔矣。


    久居後宮之中,數十年來,見慣人心沉浮,昔日我以他人為魚肉,今我亦同之,可謂天道輪回,報應不爽。


    而今我步入死局,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此身卑賤,本無懼於死,然唯一憾事是無法舍下我兒,昔日午後,你二人一同嬉戲於庭院之中,我兒振笑言:日後若得馳騁疆場,必與爾互為臂膀,保我大齊江山,千秋萬代。


    爾笑答:餘亦然,願與兄同往!


    其情其景,不知晉王是否仍記得,然如今種種,俱是我一手造成,致使你兄弟二人心有嫌隙,日漸疏遠,振亦怨我猶深,悔之晚矣。


    此後我為壽王利用,如身入泥淖,不得脫身,為今之計,唯有奮力一搏,尚能有一線生機,爾見此信時,我已身死,不在人世,我兒趙振性格不羈,為人心粗,一心隻愛布兵打仗之事,於權勢並無野心,望晉王殿下日後能多照拂他一二,任一閑散王爺便可,別無所求。


    此恩此德,待餘來世結草銜環,再為報之。


    信到這裏便沒有了,趙羨的目光沉沉如暗夜,姒幽見他這般,便道:「淑妃的意思,是早就料到了會有今日這種情景?」


    趙羨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著,慢慢地吐出一口氣來,道:「恐怕是……」


    「如今我是越來越好奇了。」


    姒幽疑惑道:「好奇什麽?」


    趙羨麵上浮現若有所思之色,答道:「我在好奇,趙瑢究竟是拿捏了淑妃什麽把柄,竟能讓她為求脫身,不惜做到如此地步,連性命也顧不得了,隻求能保住趙振。」


    姒幽想了想,道:「那壽王調查此案,會將這事說出來嗎?」


    「不一定,」趙羨卻搖了搖頭,道:「趙瑢此人,向來謹慎小心,不到他認為能贏的時候,他不會出手的,從前廢太子趙叡之事,便可看出來了。」


    「他要挾淑妃,無非是還想借著趙振之力,如今淑妃一死,疑點落在了我身上,所有人都在懷疑我,他巴不得趙振恨我入骨,到時候與我撕破臉皮,大打出手,如何會這個時候將淑妃的把柄抖出來?」


    聞言,姒幽眉心微蹙,道:「那……趙振那裏該怎麽辦?」


    她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信上,沉思道:「難道要將這信給他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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