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京師這麽久了,她也不會行禮,直愣愣地站在太後跟前,好似一根木樁子戳在那裏似的,然後就發起了呆。


    除了姒幽與趙羨以外,其餘幾人都麵麵相覷,不明白她這是什麽意思,劉春滿在宮裏伺候了這麽些年了,也還是頭一回碰見這種情況,不由有些著急了,衝她使了個眼色,小聲道:「給太後娘娘見禮啊!」


    姒眉有些摸不著頭腦,便大睜著一雙眼瞪著他,那意思是,你說什麽?


    劉春滿更急了,心想,這姑娘看著長得挺機靈的,怎麽就沒什麽腦子呢?這是個人都知道見到太後要下跪吧?


    正在他著急上火的時候,旁邊傳來一個聲音,替她解圍道:「她自小生長於山野之中,不曾學過這裏的規矩,非是有意冒犯,失禮之處,還望皇祖母海涵。」


    說話的是姒幽,姒眉迅速轉頭過來看她一眼,緊接著便低下了頭,目光落在了自己摳著的手指上,與之前的態度截然不同,倒叫姒幽生出幾分意外來。


    太後倒也不是那種十分看重規矩的人,聽了這話,便擺了擺手,道:「罷了,無妨,你站著回話便是。」


    姒眉幹巴巴地應了一聲:「哦。」


    姒幽眉心微微蹙起,她更覺得姒眉有些奇怪了,仿佛與之前判若兩人,還沒等她細細思索,便聽太後開門見山地道:「今日召你入宮,是有一件事情想問問你,你必須如實作答,若有半句謊言,便叫你知道哀家的手段。」


    她神色肅穆,兩眼緊緊盯著姒眉,道:「聽明白了嗎?」


    姒眉情緒有些低落,懨懨地道:「聽明白了。」


    「那好,哀家來問你,」太後抬了抬手,立即有一名宮人端著一個托盤過來,雪白的絲絹上,赫然一點朱紅如血一般,太後望著她,一字一句地問道:「這隻蠱,是你的嗎?」


    姒眉看了一眼,幾乎沒怎麽猶豫,便答道:「是我的。」


    她頓了頓,繼續道:「是趙瑢向我要的。」


    太後直視著她:「蠱引呢?」


    ……


    壽王府。


    舉著火把的禦林軍們將整個王府都團團包圍住了,火光衝天,簡直要將夜色都照亮了,遠處傳來馬蹄之聲,越來越近了,眾禦林軍都齊齊轉頭望去,隻見打頭騎著馬的人,是安王趙振,他身後跟著一隊王府親衛,正朝這邊趕來。


    「見過安王殿下。」


    趙振隨意地抬了抬手,問道:「怎麽樣了?」


    禦林軍統領連忙道:「回殿下的話,壽王還未出來,屬下正在叫門。」


    「嗯,」趙振道:「不必圍著,退開些,他乃是堂堂親王,難道還會做出什麽抗旨不遵的事情來?」


    「這……」禦林軍統領猶豫了一下。


    趙振眼眸微沉,麵上閃過幾分複雜神色,快得讓人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他不耐道:「我二皇兄素來是個有君子之風的人,身份亦是尊貴,爾等豈能如此羞辱於他?!還不速速退下!」


    那禦林軍統領聽了,頓時意識到自己做得過分了,惶恐萬分,連聲稱罪,帶領著手下的士兵們退開來。


    正在這時,原本緊閉的王府大門突然打開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裏麵傳來:「想不到竟能聽見安王殿下這一番肺腑之言,倒叫本王心生詫異,感慨萬分了。」


    通明的火光映照下,那人不是趙瑢還會是誰?


    趙振坐於馬背之上,居高臨下地望去,二者對視之間,他的眼裏閃過複雜無比的神色。


    趙瑢麵上竟還是笑著,眼裏卻是冷的,道:「落到今日下場,是我大意了。」


    趙振沉默片刻,轉過頭去不再看他,道:「父皇已醒了,與皇祖母正等著見你,準備入宮吧,別耽擱太久了。」


    趙瑢走了幾步,他的影子在火光下顯得分外濃重,他忽然抬起頭,盯著趙振,笑道:「你知道淑妃是如何死的嗎?」


    趙振的手指一下子就捏緊了韁繩,幾乎要勒進手心,他咬牙一字一句道:「你、說。」


    趙瑢嗬地一聲便笑了,語氣意味深長道:「她是被自己逼死的。」


    「阿振,我素來不是一個寬容的人。」


    趙振霍地轉過頭去,竟是不願再聽,高聲喊道:「整隊!」


    「押送壽王入宮!」


    士兵們的聲音震天響:「是!」


    長街兩旁的燈籠不知為何沒有亮起,隻有蕭瑟的北風呼嘯而過,在人耳旁傳來呼呼之聲,頗為淒清,原本燃燒的火把也被風吹滅了不少,光芒晦暗不明,若有若無。


    禦林軍們步伐整齊,百姓們聽見這動靜皆知道有大事發生,不敢探頭來看,生怕惹上麻煩,都各自紛紛縮在家裏。


    長街宛如陷入了黑夜之中,沉沉睡去,遠處忽然傳來齊齊的馬蹄聲,眾人不由轉頭望去,正在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馬兒突兀的嘶鳴,一個聲音高聲喊叫道:「有馬受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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