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珠拿起手中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才問道:「你去打聽打聽,大伯父可回來了?」


    瓊枝頓時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招了招手將浣溪叫了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浣溪應了聲是,對著徐令珠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浣溪才從外頭進來,回道:「奴婢打聽過了,今個兒大老爺休沐才從外頭回來,在內院書房呢。」


    徐令珠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徐令珠說的輕描淡寫,可語氣中卻是叫浣溪聽出幾分冷意來。


    也是,姑娘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難道還要顧忌著大太太的臉麵。


    「你將那套白玉蘭月華錦衫拿來,還有那條紫綃翠紋裙。」


    瓊枝應了一聲,從櫃子裏拿來替徐令珠換上,又重新梳了頭發。


    「要不姑娘端上一碟翠玉豆糕過去,姑娘這當侄女的孝順伯父也是應當的。」


    徐令珠搖了搖頭,走到案桌後拿了一軸寫好的字出來,「大伯父的字寫得比父親都好,我這當侄女的著實羨慕。」


    瓊枝眼睛裏露出幾分意外,徐令珠瞧著,輕歎了口氣:「你當我真為著那一碗燕窩羹?」


    「大伯母那樣的性子,我若不做些什麽,她隻會變本加厲,與其示弱叫人覺著咱們軟弱可欺,倒不如索性告訴她我這當侄女的也不是任人欺淩之輩。」


    「如今大姐姐也回了府裏,她若當我是個軟弱好欺的,往後還不知有多少這樣的事情呢。」


    瓊枝點了點頭。


    徐令珠也就拿著卷軸出了屋子,不過一會兒工夫便到了大伯父徐宗禮的書房敬遠齋。


    門口站著的小廝常貴見著徐令珠過來,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來。


    今個兒太陽是打哪邊兒出來了,四姑娘竟來給老爺請安了。


    「奴才給四姑娘請安。」小廝常貴上前,拱了拱手道。


    「大伯父可在裏頭?」徐令珠視線朝書房裏看了一眼,問道。


    常貴看著徐令珠手裏拿著的字軸,心下明白了幾分,前些年四姑娘也時不時來找自家老爺請教字畫,隻這些年少了。


    如今四姑娘這是又想明白了?


    早就聽說四姑娘生了一場病後就和往日裏大不一樣了,如今他算是明白了。


    要是換做以前的四姑娘,府裏流言蜚語這麽多,定是自個兒躲在屋裏哭呢,怎麽也不會來找老爺的。


    「姑娘稍等會兒,奴才進去給您通傳一聲。」常貴說著,便轉身朝裏頭走去。


    片刻,就從屋裏出來。


    「老爺請姑娘進去呢。」


    徐令珠點了點頭,緩步上前,朝裏頭走了進去。


    書房裏茶香墨韻,窗戶、屏風、案桌,還有文房四寶,徐令珠前世便知道自己這個大伯父骨子裏都透著幾分風雅,最是端素高潔之人。


    有時候徐令珠也想不通,明明大伯父這般的性子,怎麽會教出大姐姐徐佩珠這樣的女兒。


    最後隻能將原因歸結於大伯父甚少過問內宅之事,即便是對幾個女兒也不過見麵時問上一問。徐佩珠的性子十有八九是隨了大太太顧氏,卻又比顧氏少了幾分忍耐之心。


    也對,徐佩珠乃是寧壽侯府的長房嫡長孫女兒,自小受寵,最是受不得委屈之人。所以在有些事情上,難免會鑽了牛角尖,以至於一步錯步步錯。


    「令珠見過伯父。」徐令珠上前,福了福身子,行禮道。


    徐宗禮見著她進來,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來,他雖平日裏端肅,對著幾個晚輩尤其是隔房的侄女卻想露出幾分慈愛來。


    「令丫頭你怎麽有空過來了?」徐宗禮隨口問了一句,見著徐令珠手中抱著的字軸,明白她的來意,笑道:「拿過來給伯父看看,看看你有什麽長進沒?」


    徐令珠依言走上前去,將手中的字軸雙手遞到徐宗禮手中。


    徐宗禮隨手打開,隻看了一眼,便瞪大了眼睛。


    徐令珠臨習的鍾繇所書的《宣示表》,用筆輕落輕收,筆致沉重又點畫分明,並不拘泥於女兒家的秀氣。雖筆力上依舊有幾分不足,卻也算是筆中有物,著實有幾分氣韻了。


    「好,好字!」 徐宗禮連說了幾個好字,才將卷軸放在桌上。


    徐宗禮道:「說吧,今個兒找伯父是有什麽事情?」


    見著徐令珠微微詫異,徐宗禮笑道:「你再怎麽也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真當能瞞得過我去?」


    「這字明明是半月前寫的,你卻今個兒拿來給我看?」


    徐令珠被他當場戳破,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來。


    她抬頭看了看自己這個大伯父,遲疑了一下,出聲問道:「大伯父當真一點兒都不怪我?」


    徐令珠所言,自是指徐佩珠之事。


    徐宗禮笑意收斂了幾分:「你們姐妹間的事情我這當長輩的不插手 ,事情既已出了,你大姐姐就要吃得下這個苦果。」


    「也是我不常顧後宅之事,才將她養出這副脾性來。」


    「說起來,該是你大姐姐給你賠不是。隻是,這種事情,哪裏是單單賠個不是就能夠的。你們姐妹淡了也就淡了,總歸往後嫁人後各有各的日子,哪裏還能像是在家裏的時候一樣。」


    「要說怪罪,我這當伯父的哪裏有資格怪罪你。」


    徐宗禮說的坦蕩,徐令珠眼底微微有些酸澀,她思忖了片刻,退後一步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你快起來,這是……」徐宗禮從案桌後快步走出來,想要伸手拉起她。


    「大伯父為人端肅,品性高潔,我這當侄女的自愧不如。」


    「到底是出什麽事了?」徐宗禮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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