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珠回頭看了她一眼,又聽她道:「姑娘您忘了當年大姑娘出嫁時老太太也是這般千般看重萬般緊張,可到頭來大姑娘是何結局,如今大姑娘雖住在那濯纓院,可府裏哪個不知道老太太不待見她,奴婢好怕老太太對姑娘期許太高,萬一姑娘達不到老太太的要求,老太太會不會因此厭惡了姑娘?」


    徐令珠沒曾想瓊枝會說出這番話來,她輕輕搖了搖頭:「咱們暫且走一步算一步,大姐姐落到那般下場雖是遇人不淑,卻也並非沒有她自己的緣故。」


    「你家姑娘運氣好,不會落到那般下場的。」


    「再說,說不準寧太妃見了我,不喜歡我,嫌我小門小戶出身呢?」


    瓊枝聽著自家姑娘這般貶低自己,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又無可辯解,比起那定王府的顯赫來,他們寧壽侯府可不就是小門小戶。


    瓊枝跟在自家姑娘的身後繼續往前走,心裏頭那點兒擔心卻是少了幾分,是呀,興許寧太妃瞧不上自家姑娘呢。


    呸呸!她怎麽能這麽想,姑娘有哪裏不好?這話姑娘能說她這個當丫鬟的可萬萬不能想。


    徐令珠轉頭看了她一眼,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搖了搖頭。


    寧太妃派人傳話叫四姑娘明日進宮請安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寧壽侯府。


    孟氏聽到這消息的時候,臉上陰沉的很。


    「她以為她是哪個台麵兒上的,真能嫁到那定王府去嗎?」


    「多半還是因著之前和定王府世子的流言蜚語,太妃娘娘怕是聽到些風聲心裏不滿才叫令丫頭進宮數落她的。」


    自打徐幼珠被老太太敢出寧壽侯府,孟氏便對徐令珠這個女兒多有遷怒。


    如今聽說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先不是擔心,反倒說起風涼話了。


    方嬤嬤在一旁聽著,神色有些無奈,自家太太真真不像是個當母親的,四姑娘是她親生的,她卻能說出這番冷漠的話來。


    心中雖這般想著,方嬤嬤卻是沒有出聲勸阻,畢竟她從如意院出來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孟氏身邊伺候。想到孟氏之前對她的棄之不顧,方嬤嬤少不得有些寒心。


    既是如此,又何必處處替著孟氏出謀劃策呢。


    左右她熬到了歲數求了太太和老太太出府榮養去,到時候買上一座宅子,哪怕是小一些,她有錢有閑不用被人差遣指使做伺候人的活計,可不自在得很。


    「對了,我之前叫你去打探的事情打探出來沒有,到底那曹氏住在何處?幼丫頭隨她家去是個什麽處境?」


    方嬤嬤回過神來,回話的時候有些猶豫,遲疑了許久才道:「回太太的話,老奴派人打聽,說是好似是住在平康坊。」


    孟氏很是不明白,平康坊有什麽說不得嗎?


    方嬤嬤上前一步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個字,孟氏的臉色突然一下子就變得通紅。


    好,好生放肆!


    那平康坊竟是花街柳巷之地,曹氏一家子竟然在平康坊附近賃了一間院子。


    這,這住在那裏,幼丫頭往後還能有什麽好名聲?


    孟氏氣急,突然就拉著方嬤嬤道:「你去,你去安排馬車去,我要親自去看看幼丫頭。」


    孟氏說著,便從踏上站起身來,臉上滿是急切。


    方嬤嬤眼底閃過一抹嘲諷,扶著孟氏的胳膊道:「太太,平康坊那樣的地方太太怎麽好去,若是叫人認出來傳出些許個流言蜚語,太太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便是老太太知道了,定也會惱了太太的。」


    孟氏被方嬤嬤這麽一說,到底是忍住了當即便要前去的想法。她想了想,道:「咱們喬裝打扮一下,扮成普通婦人的模樣,若再不成我也豁出去了。幼丫頭那日被老太太趕出府去,她額頭上還有傷,也不知好是不好。跟著那曹氏一塊兒過活,不定受了多少罪,我定要親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見自家太太這般執拗,任憑怎麽勸都勸不動,方嬤嬤隻好道:「便是太太有這打算也不好太過著急,總要借著個由頭出府才是。」


    孟氏道:「就說我要去永安寺上香,老太太還能不準嗎,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左右我去回老太太。」


    孟氏的話斬釘截鐵,容不得半分質疑,方嬤嬤聽了,隻好應了聲是:「那老奴下去準備準備。」


    等到晚間的時候,孟氏便去回了老太太,說是明日要去永安寺上香,老太太知她這些日子在府裏悶得慌,全當她是出去散散心,便也答應了。


    第二天徐令珠出府的時候,便也碰上了母親孟氏。


    孟氏打量了她一眼,淡淡道:「進宮後切忌著規矩,萬不可得罪了太妃娘娘。」


    「你和定王世子那些個流言蜚語太妃說不得心裏有什麽不滿,她若訓斥你,你便安心聽著,認個錯便是了。太妃上了歲數,無非是責罵上你幾句,不會大動幹戈的。」


    徐令珠眼底飛快閃過一抹嘲諷,出聲問道:「聽說母親今日要去永安寺,怎麽身邊隻帶了方嬤嬤一人,也不怕方嬤嬤伺候不周?」


    「不打緊,趕著日頭落了便回來了,沒什麽要緊的。」


    孟氏說了句話,便扶著方嬤嬤的手上了馬車。


    徐令珠目送孟氏的馬車離開,這才扶著瓊枝的手上了馬車。


    馬車上,徐令珠一身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繡褙子,下頭是粉色八幅湘裙,梳著雙丫髻,發上綴了兩朵梅花珠花,手腕上戴著一隻血玉。


    既不過分顯眼,也不叫人覺著寡淡。


    瓊枝見著自家姑娘,差點兒都要移不開眼了。


    「姑娘,奴婢真是擔心,太太方才說了太妃娘娘怕是會不喜姑娘,也不知姑娘在宮裏何種處境,奴婢恨不得能陪著姑娘進宮呢,哪怕太妃娘娘要責罰,也罰奴婢一人便夠了。」


    徐令珠聽著這話,撲哧一聲便笑了,伸出手去點了點瓊枝的額頭,道:「知道你忠心,隻是太妃娘娘活了大半輩子什麽事情沒見過,她怎麽會和我一個未出閣的小丫頭計較。」


    「你放心,不會有什麽事情的。」


    聽著自家姑娘這麽說,瓊枝心裏頭才放鬆下來,忍不住說道:「太太也真是,明明知道姑娘今個兒進宮給太妃娘娘請安,也不替姑娘擔心。反倒是有閑情去進香去了,往日裏奴婢也沒見著太太如何喜歡上香拜佛。」


    徐令珠原本還沒多想,聽了瓊枝這話少不得挑了挑眉,眼底湧起一抹深思來。


    孟氏平日裏並非是愛佛之人,怎麽今個兒一大早便出去了。


    莫不是……


    徐令珠思忖了一下,心底有了某些猜測。


    馬車駛出二門出了巷子,轉到朱雀大街,不到半個時辰工夫便在宮門口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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