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令丫頭如今的樣子,往後她的了世子妃的體麵,也不會忘了三丫頭這個姐姐的。」


    「這,我真真是瞧不出來,一個嫡出,一個庶出,倒真真能處出姐妹情分來。」


    婁嬤嬤輕輕歎了口氣,道:「還不是過往這些年二太太的緣故,硬生生將四姑娘弄的和自己這個生母疏遠不親,反倒憐惜給庶姐,庶弟了。不過說句實在的,四姑娘這般,倒未必是多顧及姐妹情分,隻不過是看不慣嫡母孟氏如此行事,逼人到絕路了。老太太忘了當日大姑奶奶的事情了嗎?當日大姑奶奶做的那些事情,咱們四姑娘該還手是一點兒都不留情,後來大姑奶奶處境艱難,四姑娘卻也沒落井下石再踩上一腳,反倒還幫了大姑奶奶幾回。如今就是大太太顧氏,也記著四姑娘的這些好的。」


    「依老奴看,四姑娘倒像是個養在閨閣中的小娘子,那度量和為人處事,並不起外頭讀書的哥兒差上多少呢,說不得還要強上許多呢。」


    「老奴瞧著,老太太這心裏頭,怕也高興得緊吧?」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倒是笑罵道:「你這老貨,倒是如此明白我的心思。我呀心裏頭是高興,她有這些個手段比男兒都要強上許多,往後在定王府便立得住。她過的好得了體麵,咱們寧壽侯府自然也會好,幾個哥兒的前程也有靠她的時候,我自是高興的。」


    「隻是,還是那句老話,女兒家太厲害了少不得不敬尊長,往後嫁到定王府去,身份貴重了,興許連我這老婆子都不放在眼中了。」


    婁嬤嬤搖頭,勸道:「怎麽會呢,老太太您多心了。這世上哪裏有兩頭好的事情,當姑娘家的要不柔弱要不厲害,老太太活了這麽大歲數,見著哪家的姑娘嫁人後不靠著娘家撐腰的,這父母兄弟,才是婦人最大的仰仗呢,便是宮裏頭的貴妃娘娘,不也靠著安國公府嗎?」


    「依老奴看,老太太根本就用不著擔心這些呢,從來都隻怕嫁出去的姑娘家性子弱沒有手段被婆家拿捏住,哪裏有擔心娘家轄製不住姑奶奶的呢?再者四姑娘瞧著也是個極為孝順的,哪怕得了那滔天的富貴,也不會忘本,忘了自己是從寧壽侯府出來的。更何況,不還有四姑娘院子裏那一個嗎?往後陪嫁過去,當了老太太您的耳報神,老太太您還擔心什麽?」


    婁嬤嬤素來會寬慰老太太,這番話下來,老太太臉上便露出笑意來:「是,是,你說的對,我隻等著沾她這個世子妃的光了。其他的,且看咱們寧壽侯府的造化吧。」


    屋子裏終是傳出笑聲來,侍立在廊下的丫鬟婆子這才鬆了一口氣,老太太高興了,她們這些個伺候的人才能心安呢。虧的四姑娘厲害,不然,由著二太太那般鬧騰,滿府不寧,老太太不快,她們也跟著提心吊膽,連個大氣都不敢出,真真是憋屈的很。


    到傍晚的時候,瀾院終於傳出消息,說是二太太說了,三姑娘犯了錯,便要送到郊外莊子上住上一年,等回來了再叫老爺尋個人家將三姑娘給嫁出去,也算全了母女一場的情分。


    「說是三姑娘拖著帶傷的身子去給太太磕了頭,說定在莊子上誠心悔過,日日替老太太和太太念經祈福。」


    「這事情總算是了結了呢。隻是三姑娘少不得要過些苦日子,那莊子上到底是清苦了些。」


    徐令珠道:「不礙事,三姐姐並非是那種嬌弱不堪的,定能挺過這一遭的。要不然,這兩日三姐姐尋死便要尋過幾回了。」


    轉眼便過了一個多月,天氣一日比一日緩和,三月桃花盛開,這一日定王妃給老太太下了帖子,說是要請老太太和府裏四姑娘去青雲寺賞桃花,小住上幾日。


    老太太看了帖子,喜不自勝,忙叫人將徐令珠叫了過來。


    「定王妃聽聞你母親身子骨不好,便隻叫我這個當祖母的帶你一塊兒去青雲寺,王妃寬厚心善,也是體恤你母親。」老太太將手中的帖子遞給徐令珠,帶著笑意道。


    徐令珠聽了,點頭笑了笑,伸手接過帖子,細細看了看,才又將帖子交回老太太手中。


    「今個兒叫下頭的人收拾收拾,該準備的一樣都不能少了,如今雖開了春,天氣一日日熱了起來,卻到底還是三月裏,比不得六七月份,你們小姑娘家尤其是,萬不可不顧著自個兒的身子。」


    徐令珠聽著,點了點頭,笑道:「祖母說的是,隻祖母如此年紀寺廟裏陰涼更要帶足了衣裳被褥才好,好在婁嬤嬤伺候了祖母大半輩子,想來最是妥帖不過的。」


    徐令珠短短幾句話,叫老太太對她更是喜歡了。


    隻笑道:「你這般孝順,想來王妃娘娘見了你定也是喜歡的。」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道:「你可別忐忑不安,沒得叫人覺出些小家子氣來,咱們這樣的人家雖比不得宗室王府,卻也不差的。更別說,這門親事是聖上賜婚,你的體麵是有的,萬不可妄自菲薄,反倒叫人看低了去,你明白嗎?」


    徐令珠站起身來,福了福身子道:「孫女謹記祖母教誨。」


    老太太滿意點了點頭,對著她道:「你也下去準備吧,今個兒好好歇歇,明早一早便要趕路,路上還有的折騰呢。養足了精神,等咱們到了青雲寺,給定王妃請安時你也能有個好氣色。」


    老太太如此說,徐令珠不知是該笑還是該無奈,隻恭敬的應下,福了福身子,轉身退了出來。


    定王妃下帖子請老太太和四姑娘一並去青雲寺小住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寧壽侯府。


    孟氏聽了這事,詫異一下,聽著定王妃帖子上並沒叫自己去,一時便冷下了臉來。


    「好個不孝女,若不是她和世子說了什麽,王妃豈會如此不給我麵子?」


    孟氏原本便因著不能處置三姑娘徐玉珠而是隻簡簡單單將人發送到城外莊子上的事情而生氣,如今聽著這消息,自然更對徐令珠遷怒幾分,想都不想便將所有罪過安在了徐令珠身上。


    方嬤嬤聽著,心中很是無奈,隻道:「咱們姑娘還未嫁過去,怎麽會說這些個娘家的事情。便是嫁過去了,也萬萬不會說的。想來是王妃娘娘聽說了太太小產身子不便的消息,怕路上舟車勞頓太過辛苦,才沒說叫太太您一塊兒去的。」


    方嬤嬤遲疑了一下,道:「老奴知道有些話便是說了太太您也萬萬聽不進去,卻還是要多嘴一句,四姑娘往後便是定王世子妃了,她是您膝下唯一的親女,太太何必寵著旁人,反倒和親生的女兒生疏了呢?經過三姑娘一事,如今老爺並不想叫六少爺養在太太屋裏,便是強硬要過來了,說不得多少年後養出個白養狼來,和太太親與不親還令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太太倒不如服些軟,和四姑娘低個頭,您到底是她的親娘,四姑娘也不是心狠到不行的,您隻要先走出這一步,四姑娘難道還能次次冷著臉,後半輩子,您還是要靠四姑娘的不是?」


    「您再疼表姑娘,表姑娘能護得住您嗎?還不是一味從您身邊討要東西?」


    孟氏著實不想聽這些個話,方嬤嬤才剛開口,她心中便反感的很,臉色也很是不快。不等她開口,外頭便傳來一陣腳步聲,很快便見著穿著一件藕荷色繡梅花褙子的徐幼珍緩步從門外進來。


    她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一樣,她走進屋裏,福了福身子,帶了幾分哽咽叫了聲:「母親。」


    方嬤嬤見著她這般,輕斥道:「好姑娘,說了多少次不能叫咱們太太母親,要稱聲姑母才好,若是老太太和老爺聽見了,少不得要連累咱們太太跟著吃掛落。老奴鬥膽提醒了您多少次,您怎麽就是不聽呢,難不成一點兒都不將太太的處境放在心上?」


    方嬤嬤這一出聲,很是有幾分以下犯上的意味,孟氏先是詫異心中一怒便想出聲訓斥。可聽著方嬤嬤說到後來,她心中少不得也生出幾分疑問來。


    是啊,方嬤嬤說過多少回不好叫她母親,免得給她惹麻煩,可幼丫頭麵兒上應了,回過頭來還是一口一個母親的叫。


    難不成,真是如方嬤嬤所說?


    徐幼珍經曆過許多,如今又是以表姑娘的身份寄人籬下受了諸多委屈,日子長了便有了幾分察言觀色的本事。這會兒見著孟氏臉色微變,眼淚便簌簌落了下來,哽咽道:「姑母莫要生氣,我哪裏會不將姑母的處境放在心上,實在是,實在是姑母養了我一場,我每每見著姑母心中都有孺慕之情,一時便顧不上許多了,並非,並非是方嬤嬤說的那樣。」


    她拿帕子拭了拭淚,帶了幾分哽咽對著方嬤嬤道:「嬤嬤也是看著我長大的,怎會這般想我?難不成,就因著我如今成了表姑娘,便覺著我和姑母隔了心嗎?姑母這般疼我,我心裏哪會不知道,恨不得掏出一顆心來叫人看看,看看我的真心?」


    方嬤嬤冷了臉,道:「這心若是掏出來,人還能活嗎?表姑娘也別哭天抹淚的,這些日子太太小產傷了身子,正是要好好養著的時候,您不好好寬慰反倒是三日五日過來哭,不是今天受了這委屈,就是明天哪裏又不如意了,若您真記著我家太太養你一場的恩情,何必見天兒的給我們太太添堵,您是表姑娘,很多事情上能忍便忍了,也省的我們太太拿自己的銀子貼補表姑娘您屋裏。」


    方嬤嬤說的直白,徐幼珍又羞又氣,卻又無法辯解,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


    她抬頭看了看孟氏,孟氏這回卻並沒訓斥方嬤嬤,隻揉了揉眉心,道:「好了,都叫我清靜清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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