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了……”


    金發少女低下眸光,吞吞吐吐不敢直視薑河。


    一雙小手無所適從地在小熊圍裙上揉著。


    薑河微微一愣,順水推舟,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還不知道該怎麽說清和徒弟那些事情。


    薑河伸出手摸著圍裙上的小熊,臉上帶著會心地笑:


    “記得以前我給旻心她們下廚,穿的就是這圍裙,這上麵繡著的小熊,其實是元夏親手繡的哦。”


    確切來說,繡著的是一隻狗熊,乃修真界凶殘而魁梧的妖獸,但在元夏的手中卻繡的憨態可掬,再穿在蘇蘇身上,這隻狗熊便被明媚俏麗的女孩兒襯托成一隻小熊了。


    撫摸著這熟悉的圍裙,往昔的記憶倏忽浮現。


    粗麻破布,肩頭凍青,臉頰紅腫的呆愣衿兒,銀發稀疏,倔強瞪著自己,將師姐師妹護在身後的旻心,跪在自己腳下求饒,驚慌失措的元夏……


    這一切轉變的最初,便是要從他穿著這狗熊圍裙,忙裏忙外給她們做著飯開始說起。


    “哦……”


    金發少女低著頭,悶悶地應了一聲。


    原來,薑河真有事情瞞著自己啊……


    少女的心情便如天氣多變,雖然是她自己說算了,可聽見男人敷衍的帶過,心頭的難受變得越加沉甸甸。


    “你這丫頭怎麽了,以前不很喜歡聽我說話嗎?”


    薑河抓住少女的手,像抱鳳儀那樣抱著她。


    溫香軟玉在懷,薑河心起綺念,可依舊是軟趴趴地躺在那裏,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薑河咬咬牙,趁著衿兒在被鳳儀喂食,注意不到這邊時,手悄然從少女衣擺鑽入。


    “唔——”


    金發少女察覺到身上有一隻手在遊走,眸中的神采越發黯淡,像死透的魚一樣不動不彈。


    薑河有些遲疑,他留意到少女情緒的低落。


    其實他並非色欲上頭,不顧時間地點就放縱,而是因為這次身體出現的異樣出乎尋常,喪失能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這說明自己被人暗算,可卻絲毫沒有察覺。


    “這樣吧……我們暫時不急著趕路,蒼平仙會還在半年之後,等下我帶蘇蘇出去逛逛街怎麽樣?”


    薑河不想讓蘇蘇擔心,沒有說出身體的異樣,揉著她的小手溫聲道。


    “現在多事之秋,要不……還是算了吧。我……我想陪衿兒。”


    這丫頭吞吞吐吐的,竟然拒絕了和自己一起出去。


    年節那陣子,自己隻是沒有帶上她,這丫頭就委屈了好久好久,怎的今日自己主動提出帶她出去玩樂,她反而拒絕了。


    薑河大感奇怪:“要不把衿兒也帶上,嗯……留鳳儀一個人看家就好了。就我們三個人出去。”


    “喂喂!薑河你什麽意思,怎麽偏偏留我一個人!”


    不遠處某個一直悄悄豎起耳朵的金發少女不樂意了。


    但對付這個混球,薑河已經得心應手:


    “總歸有人要留在家,蘇蘇呢我又放不下心,而儀兒可是縱橫朱明域的大澤饕餮,有你在家,我就放下心來了啊。”


    金發少女耳尖一紅。


    這薑河,是知道怎麽讓自己尷尬的!


    大澤饕餮可不是一個好外號,這不就是說自己貪吃嗎?


    不過,這個理由還是勉勉強強可以接受:


    “哼,算你識相。你可要記得本姑娘的好,答應給我的鳳凰傳承一定要給!若非本姑娘,我的妹妹早就成了烤鳳凰了!我都不知道為你做了多少事情,你可不要讓我寒心。”


    這家夥說的倒也沒錯,來到上慶郡之後的日子裏,她幫了自己很多忙。


    薑河點頭:


    “好,回來的時候,給你帶河州酥糖哦……等等,這裏乃平州不知是否還有賣。”


    鳳儀眼睛一亮,忽然狐疑地瞥了薑河一眼:“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河州酥糖,以前還知道我喜歡喝青蘆汁。”


    “那不是因為我平時都很關注儀兒嘛。”


    薑河微微一笑,青蘆汁是個巧合,但河州酥糖則是因為蘇蘇喜歡吃,薑河猜測這家夥也喜歡吃。


    “你……”


    鳳儀猝不及防,耳尖更紅了,這變態還會留意自己平日的喜好?


    可惡!


    看來很久很久之前就盯上自己了!


    ……


    雨水已止,風波漸消。


    黑甲軍的戒嚴隻是一個小插曲,來去悄無聲息,也不知在執行何等任務。


    但這個疑惑沒有多久便被解答。


    大齊,乃平州最富盛名的國家之一,加之修真界難得一遇的盛會即將在平州召開,匯聚到大齊上京的修者難以估量。


    甚至偶有金丹真人橫渡虛空,來此落足暫歇。


    薑河放眼望去,形形色色的人中,竟有不少眼熟的修者!


    背負重尺,一身玄袍的玄冥宗修者,碧發清麗,麵容柔順的雲溪宗修者,甚至還有不束長發,放浪不羈的太真天修者!


    “聽說了嗎?大齊國君主動禪位,將皇位禪讓給了長公主。朝野內外沸反盈天,這長公主手腕鐵血,竟讓黑甲軍將這些異議臣子誅殺幹淨!”


    “長公主?是陰陽殿的那位聖子?她怎麽會回平州……不是說神感教有意製衡幾大聖子,讓來自平州的陰陽聖子去山州,澤州的善法聖子則去平州麽?”


    “慎言,前不久善法聖子不是擊殺了月華聖子?恐怕神感教打算讓這些聖子進一步搏殺。”


    這些事情並非秘密,街上已經有零散的修士議論著。


    “大齊長公主……”


    薑河口中咀嚼著這個名字,大齊之所以這般強盛,不輸那些隱世宗門,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為大齊長公主!


    如今大齊國君之所以能夠凝結假丹,蓋因有這樣一位麒麟女。


    此女名為韓安夢,凝丹境修為,乃陰陽殿聖子,她和薑元夏一般都是魔道中廣為人知的妖女。


    不止是因為美色,更多得則是其手段修為——在修真界中,光有美色注定成為玩物。


    陰陽聖子和秘法奇詭難測的月華聖子不同,韓安夢的長處在於修為,她在三年前就已經步入凝丹,屆時的韓安夢年齡方才十八歲!而薑元夏也不過十八歲凝丹。


    據說,不過三年時間,她又隱隱間要突破至元丹境。


    要知道,自金丹境以後一步一重天,區區三年時間便能橫跨一個境界幾乎匪夷所思!


    而她修為進展神速的原因,則要歸結於陰陽殿的秘法——陰陽決!


    陰陽決,堪稱修真界第一雙修功法!


    既可以暴力蠻橫采補他人,又能陰陽互補,各有裨益,除此之外,此功法能調和陰陽五行,固本培元,讓靈氣滔滔不絕。


    而這一點就是雲雨決所不具備的。


    雲雨決雖能讓雙方互補所需,可畢竟乃龍族功法,放在他的身上,依舊過於霸道——讓薑河欲望綿綿不絕,難以排泄一空,體內陰陽失衡。


    薑河眼睛忍不住朝身下瞄了一下,有些懷疑……自己不會是被這陰陽聖子做了手腳?


    不過,在薑河反複檢查都未能發現身體的異常之後,他更傾向於是因為經過元夏的改造,脫胎決和雲雨決的修行,導致他陽氣過盛,讓……小薑河炸了。


    “蘇蘇,張嘴——”


    薑河故作神秘地從玄黃珠拿出一塊河州酥糖,這是他剩下的最後一塊了。


    金發少女麵色恍惚,聞言,下意識地張開嘴。


    可當她目光落在酥糖之上,小臉卻是一白,怎麽也不肯繼續吃下去。


    “嗯?蘇蘇你不是最喜歡吃河州酥糖嗎?”


    薑河奇怪地收回,酥糖白酥如玉,其上還銘刻著一個“李”,這可是河州百年老字號的酥糖!


    說起來,這塊酥糖顛沛流離。


    沒錯,這塊酥糖正是薑河當初在上慶郡買的。


    起初就是買給蘇蘇的,蘇蘇吃剩了後再投喂給旻心,等旻心吃完之後隻剩下這一塊了。


    還是薑河特意留給蘇蘇的,反正放在玄黃珠也不會過期。


    前世自己被養父母囚禁的那些年,吃的還是腐爛的食物,要是那時候自己有玄黃珠這樣能保存食物的寶貝,想必他童年會好受太多……


    “今天……不餓,嘿嘿……”


    金發少女抿著嘴,小小聲的笑了一下,但是笑聲很勉強。


    “好吧。衿兒,那師父喂給你哦~啊——”


    相比起蘇蘇,衿兒則來者不拒,或者說,無論他喂她什麽,無論她吃的有多飽,隻要是他喂的,這小丫頭都會照單全收。


    薑河蹲下身子,遞到小女孩的唇瓣,黑發小女孩眼眸微不可查地彎了彎,乖巧的張嘴吃了下去。


    他忍不住摸著黑發小女孩的腦袋,默默再補上一句:無論什麽時候,隻要自己投喂,這丫頭都是開心的。


    “抱——”


    黑發小女孩小口小口的啃完,等薑河給她擦完嘴,伸出白軟的雙手抱住他的大手,眼巴巴地仰著小臉看著男人。


    如黑玉般純粹的眼眸,小巧可愛的瓊鼻,有著柔順曲線仿佛櫻花般的唇瓣。


    薑河心頭一跳,竟然隱隱有抬頭的趨勢。


    他僵硬地揉了揉鼻子,故作隨意地道:


    “讓蘇蘇抱著衿兒吧,師娘,不就得抱衿兒呀?”


    “嗚——”黑發小女孩可愛的嗚咽出聲,但薑河……打定主意不抱這個小家夥了。


    “衿兒~師娘抱抱哦~”


    一直莫名悶悶不開心的金發少女,臉上終於帶了一絲笑意。


    她將乖巧的小女孩輕輕抱住,原本有些空曠的內心一下子就被填實。


    是香香軟軟的衿兒呢。


    以前還暗戳戳的排斥自己,現在,也逐漸接受了她呀。


    見金發少女雙眸終於亮起光彩,薑河才鬆了口氣。


    奇怪……蘇蘇到底是怎麽回事?


    薑河想不明白,他皺起眉心回憶著……是她誤會自己有什麽東西瞞著她嗎?還是因為其他?


    長街川流不息,人潮湧動,商販叫賣聲連綿不絕,天空之中,偶有金丹真人無視大齊禁空令,橫渡虛空,朝東而行。


    薑河側目,在燦爛的陽光中,一襲金發的少女唇角勾著笑意,正柔情脈脈地注視著懷中的黑發小女孩,這一刹那,他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滿足感。


    “爹爹,快看!”


    遠處,有稚子拉著爹爹的手,雀躍地指著空中又一名橫渡的金丹修士。


    男人憧憬地抬眼望去,含笑道:“吾兒,不求你得證金丹,隻求你能築基,為父便心滿意足了。”


    “死鬼,自己都築基不了,還指望孩子築基?”婦人笑罵地捶著男人的胸膛。


    一家人歡聲笑語,漸行漸遠。


    薑河心頭一動,忽然伸手攬住金發少女滑嫩的香肩:


    “蘇蘇,你看……我們是不是也像那一家三口?隻不過衿兒沒那個男孩活潑,日後咱們一起好好教導一下衿兒,爭取讓衿兒鬧騰起來,天天煩著你。”


    金發少女身子一僵,順從地靠在他的肩頭,卻遲遲不肯說話。


    幾滴冰涼的淚水忽然落在薑河手上。


    他張了張嘴,有些慌張:


    “蘇蘇……你到底怎麽了,我要是做錯什麽事情,你就跟我直說,道侶之間,又有何妨?”


    少女帶著濃重的鼻音,含糊道:


    “沒什麽,我隻是太開心了……”


    這丫頭,小珍珠都掉出來了,越掉越多。


    薑河輕柔地幫少女拭去眼淚,沉默地不再多語。


    “不是啦,我真的很開心!”


    金發少女嬌嗔著跺腳,揚起梨花帶雨的小臉,臉上雖有淚水,可卻有著溢出的幸福。


    她噗嗤一笑,冒出一個鼻涕泡,


    “隻要想著,這樣的衿兒以後會像尋常小孩一樣纏著我,就止不住的開心……”


    少女的金發在陽光之下燦燦生輝,鍍上了一層金邊。


    無瑕小臉的笑意,比之殘陽還要奪目。


    然而,最讓薑河失神的不是少女絕美的容貌,而是她小臉上滿溢而出的期待與幸福。


    “那怎麽忽然哭了,讓我……很擔心你,總以為自己做錯什麽事情了。”


    薑河猶豫了下,毫無芥蒂地用手捏著她的瓊鼻,抹去鼻涕泡,難得說出心底話。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少女用哭得小花貓似的小臉在他衣裳上磨蹭著,不好意思地小聲道,


    “其實……隻是有點吃醋而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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