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的客廳中,歐陽明見到了這位許久未曾露麵的老朋友。


    身為西營親衛軍一員,隋和誌在軍營中也算得上是一號小人物了。雖然比不上五營親衛軍中的火長,可若是出了親衛隊,與一般的火長相比,那就是毫不遜色。


    最初與歐陽明切磋之時,他還給了歐陽明一個小小的難堪,但在隨後的日子裏,以每隔十日一隻野獸的方式,獲得了歐陽明的友誼。


    不過,隨著歐陽明的實力出人意料的提升,以及他所交往人員層次的提高,雙方基本上也就沒啥往來了。


    若是在林海軍營之內,雙方見麵之後,或許還能夠交談幾句。


    可是,在府城中隋和誌突然拜訪,那就未必是什麽好事了。


    雙方見麵之後,各有感慨。特別是隋和誌,幾乎是眼睜睜看著歐陽明如飛一般的衝天而起,並且在短短時間內就達到了一個他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此時重逢,雖然歐陽明依舊客氣,但隋和誌卻清楚地知道,他們雙方之間已經有了巨大的差距,再也不可能恢複到以前的那種交往了。


    “隋兄,你啥時來的府城啊?”歐陽明笑眯眯地問道。


    隋和誌連忙道:“歐大師,小人三日前奉令而來。”


    歐陽明的眉頭略皺,道:“隋兄,我們是老朋友了,你不要這麽約束,更不用提什麽小人大人的。你記住,我們始終都是朋友。”


    隋和誌的心中一暖,不管歐陽明是否真情實意,能夠這樣說,就足以讓現在的隋和誌感動萬分了。


    “歐大師,多謝您還記得我。”隋和誌重重地一點頭,頗有些忐忑地道:“我們還在想,如果您也不理我們了,我們可就真不知道應該如何做才好了。”


    “什麽?”歐陽明眉頭略皺,道:“你們是誰,發生了什麽事情?”


    隋和誌肅然道:“我們就是此次林海軍營來到府城的這些兄弟。”他猶豫了一下,道:“歐大師,您還記得薑成威麽?”


    歐陽明的眼眸微微一動,立即想到了那位臨危不懼,哪怕是拚死也要守護自己安危的中營弓箭火長。


    以弓箭手身份擔任火長的,在整個林海軍營內都是屈指可數了。更何況,薑成威的死還是因為他的緣故,歐陽明又怎麽可能忘記。


    看見歐陽明緩緩點頭,隋和誌小心翼翼地道:“歐大師,您知道薑火長的家中,還有什麽人麽?”


    歐陽明的心中微動,道:“我曾經聽他說過,那一次他回返府城,是請了探親假。在府城中,他有著一位親妹妹……”說到這兒,歐陽明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道:“莫非,是他的親人遇到了什麽麻煩?”


    隋和誌輕輕地點著頭,他的心中頗為欣喜。


    其實,在他求見歐陽明,並且點出了薑成威這個人之後,就要看歐陽明的反應了。


    如果歐陽明對此漫不經心,他也是心灰意冷,不再提及。


    但是,看到歐陽明此刻的模樣,他的一顆心也是變得火熱了起來。


    “歐大師,救命啊!”隋和誌突然俯身拜倒,以頭叩地叫道。


    歐陽明被他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將他攙扶起來,道:“隋兄,你在幹什麽,快快起來啊!”


    隋和誌本來想要玩一出你不答應,我跪死也不起來的把戲。但是,歐陽明雙手一扶,一股大力頓時湧來。


    若是單以力量而論,隋和誌其實並不遜色。但是,當他發力抗拒之時,不知怎的,他的力量就是詭異地一轉,隨後反向與自己的後續力量抵消。再然後,就是他不知不覺地被歐陽明扶了起來。


    至於究竟是怎麽起來的……


    已經站起來的隋和誌絕對是一頭霧水。


    他訝然地看著歐陽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現在的歐陽明,果然不再是他能夠企及的了。


    遙想昔日切磋戰勝歐陽明,以及傳授軍中拳法刀術的場景。


    那一切似乎就在眼前,但卻是一去不複返,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不過,隋和誌還是立即收起了心中感慨,道:“歐大師,請您救救閻火長吧!”


    歐陽明嘴角微微一扯,心中暗道,這都是什麽和什麽啊?


    剛剛還提到薑成威的親戚,轉眼就又落到了閻浩波身上,這轉變也太快了吧。


    “哎,隋兄,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慢慢地說來。”


    或許是被歐陽明那平靜的大氣感染,隋和誌終於是冷靜了下來。


    在他的口中,歐陽明得知了事情的起源和經過。


    薑成威等人戰死之後,中營、南營和西營都各自出了一筆撫恤費用。中營和南營是因為營中死了人,所以必須要這麽做。但西營的撫恤,卻是陳一凡自掏腰包。


    陳將軍以歐陽明的師父自居,對於保護自家徒弟而死的軍士,自然是深有好感。


    薑成威乃是府城之人,他的撫恤費用自然是拜托府城軍營轉交。


    陳一凡也不知道腦袋裏哪根筋突然抽了一下,下令親衛軍去拜訪那些死亡軍士的家屬。如果這些家屬有什麽合理的要求,他可以酌情處理。


    將軍的一聲令下,自然要有人跑斷腿。


    閻浩波就是受令前往府城的火長,既然要到府城,柳正葉也就讓他帶上與歐陽明有交情的隋和誌。


    原本以為,這隻不過是一場例行公事的旅程罷了。


    但是,當他們來到了薑成威身前提供的地址之時,卻是驚呆了。


    那處住宅中所居住的,早就不是薑成威的親人,而是幾位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任務在身的閻浩波當場開口詢問,結果對方不僅僅是一問三不知,反而以不屑的口吻說道。


    區區一個偏僻軍營的火長,也敢上門,不知死活!


    閻浩波經驗豐富,立即離開,並且向四周的街坊鄰居打聽。


    薑成威兄妹兩人相依為命,除了祖傳的這套房子之外,家中也沒啥值錢的東西了。


    在薑成威參軍之前,他們兄妹生活的極為清貧。好在薑成威有著武道底子,終於在軍中站穩了腳跟,連帶著他的妹妹也過上了較好的生活。


    但是,當薑成威戰死之後,一切就都變了。


    噩耗傳來的第三天,就有人登門,要強買這棟房子。


    薑成威的妹子自然死活不肯,但來人放下了狠話,要房不要命,要命不要房。


    於是,從第五天起,房子就換了主人。至於薑成威那孤苦伶仃的妹妹,卻已經是不知所蹤了。


    最起碼,再也沒有人看見她的身影,也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閻浩波聽後怒不可遏,雖說薑成威是中軍火長,與他西營並沒有直接聯係。但是,林海軍營就這麽大,抬頭不見低頭見,雙方起碼也算得上是點頭之交。而且,欺淩軍屬之事,向來就被無數軍人敵視。


    閻浩波立即轉身,闖進那屋中。


    但是,沒想到對方早有防備,就在他們進入之時,竟然有著五位陰品武者一起出手。


    閻浩波當機立斷,讓隋和誌突圍逃走。而他以一抵五,雖然用以命搏命,兩敗俱傷的打法拖住了對方,可最終卻也是失陷了。


    隋和誌逃脫之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歐陽明,如果歐陽明不打算插手此事,或者是無能為力。他就隻有快馬加鞭,回林海軍營稟告將軍了。


    歐陽明默默地聽完了他的講述,他的雙目微微閉上。


    雖然他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但不知為何,隋和誌就是突然生出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淩然寒意,似乎這周圍的溫度都因此而低了幾分。


    “我請了探親假,去府城見我妹子。”


    “好啊,能夠與歐大師同行,是我的福分。”


    “轟――”


    那微不足道的一位火長,卻在這一刻以天地為弓,以自身為箭,射出了他一生中最為璀璨耀眼的一箭。


    爆裂箭帶著他身上的血肉轟然爆炸,無數鋼鐵碎屑四處飛濺,帶著一片又一片的血雨揮灑在這片區域之中。


    歐陽明那緊閉的雙目之下彌漫著一片通紅血色,那悲慟蒼涼的一幕似乎又一次地浮現了出來。


    在那一片碎裂血肉之中,他甚至於還看到了那顆頭顱,那張死不瞑目的臉龐似乎正在向他質問著什麽。


    薑成威是他邀請一路同行的,又是為了保護他而死無全屍。


    可是,自己竟然忘記了他的親人。


    一股強烈的悔意咀嚼著他的神經,內心中的那一團火熊熊燃燒,似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化作灰燼。


    “隋兄,閻火長已經被擒了麽?”


    “是。”隋和誌打了個寒噤,身不由己地道。


    “薑火長的妹妹,是下落不明麽?”


    “是。”


    “應該是凶多吉少吧?”


    隋和誌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是。”


    雖然尚未得到準確消息,也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她已經死亡,但他們都已經在心中認定,這位失去了兄長庇護的弱女子,基本上是沒有活下來的可能了。


    歐陽明終於睜開了雙眼,在他的眼眸中,透著濃烈的,毫不掩飾的淩然殺意。


    “走!”


    隋和誌一怔,道:“哪裏去?”


    歐陽明咧嘴一笑,道:“哪兒來,自然要哪兒去!”


    隋和誌慌慌張張地跟了上去,但不知為何,他的腳步越來越穩定,心情越來越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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