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地夜他。」


    秦檀有些疑惑:好端端的,念這個做什麽?


    那頭的太子已坐著肩輿過來了,壓著怒火,問道:「謝均,是哪裏來的賤婢,敢在東宮放肆?」


    謝均緩緩放下了手中數珠,抬起頭來,笑容依舊溫如春風,令人倍感心暖。


    「謝榮,把這個觸怒太子的宮婢送過去吧。」謝均笑道。


    謝榮得了令,上去便掐住了皎星的脖子。他顯然是練過的,動作利落幹脆,叫人看不清軌跡。皎星掙紮著低呼了一陣,很快就麵色泛青,暈了過去。


    臨暈厥前,皎星還瞪著眼睛,自我安慰——不會的,貴妃娘娘保證了會救自己。娘娘不救自己,就是寒了其他宮人的心,不會出事的……


    謝榮將皎星的身體拖到了太子的肩輿前,隨意地丟在地上。


    「大膽,竟敢髒了太子殿下的眼睛!」一名太監尖聲怒斥道。


    謝榮隻好用身子擋住皎星的身軀。


    太子看也不看,拿指尖噠噠噠地敲打著肩輿扶手,陰沉道:「杖斃。」


    「杖斃。」


    太子殿下輕飄飄一句話,


    便定奪了一個人的生死


    。


    周遭太監、侍衛麵色如常,未有改變,獨有一個小太監唱了聲喏,又令旁人將皎星的身體拖下去。


    宮闈之內,本就是白骨森森之地。生殺奪予,實乃常事。


    「走罷。」太子斜斜倚在肩輿上,透著薄薄戾氣的眼神光朝前盯著,口中森然道,「太子妃病了,將她禁足於東宮中,無有孤命,不得踏出一步。」


    「恭送太子殿下。」


    在一片齊整的恭送之聲中,太子的肩輿朝遠處行去。謝均與謝榮起了身,揮手驅散了周遭的侍衛。謝均回到了小徑之中,走向舒了一口氣的秦檀。


    「賀夫人,你知道如何出宮嗎?」謝均問。


    「我不知道。」秦檀搖頭,「我是第一次入宮。」


    「你跟我來吧。」謝均朝外望了一眼,「方才我驅散了侍衛,如今正是無人的時候,你穿過這條道往外走,應當能碰見往來的宮女,叫她們帶你出去便是。」


    秦檀向謝均道謝,這一回,是真心實意地感激:「謝過相爺。」


    她跟著謝均向前走,雖路上的侍衛已被謝均驅趕,但她依舊低著頭,專心致誌地盯著腳尖。


    走了一段路,她忽然聽見了謝均的聲音。


    「賀夫人,你真是個怪人。」謝均道。


    「……」秦檀默然一下,問,「敢問相爺,怪在何處?」


    「我知道你愛慕富貴,此乃人之常情,不必責怪。但需知道,你本有一樁潑天富貴擺在麵前——隻要嫁給太子,就能坐享榮華;可你偏偏舍棄了這到手的太子嬪之位,轉而嫁給那一文不名的賀楨。若你當真隻看中錢財名利,為何又會下嫁賀家?」


    謝均的聲音,透著一絲探查之意。


    秦檀微微呼了一口氣,不知如何回答。


    是啊,為什麽呢?


    還不是因為賀楨那句「他日平步青雲,一定娶你為妻」?——她誤以為二人是兩情相悅的,因此想著法子逼迫父親同意這樁婚事,親自上賀家提親。


    上輩子的她,為賀楨付出了一切,做了所有能做的事,當了一個賀楨所喜愛的、「賢良淑德」的良家婦人,可她卻什麽也沒有得到。


    真是白費功夫。


    但是,曾經那個深愛著賀楨的秦檀,早已病死了。直到離去前的最後一刻,她也沒有換來賀楨的一寸真心,反倒是為方素憐縫好了嫁衣裳。


    她揚起頭來,笑容雲淡風輕:「相爺不知道麽?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女子若真心地戀慕某個男人,那確實是什麽都做的出來的。」


    謝均沉思一會兒,目光中忽有一分灼灼光華,似尋到了什麽通明大徑。


    「賀夫人,你說你敬愛夫君,我倒是不覺得。」他說,「你麵對我時,能輕而易舉地說出‘讓太子爺拜倒在石榴裙之下’這等不守規矩的話。若我謝均是個小人,將此事宣揚出去,恐怕你的名聲便會毀於一旦。你提及此言時,毫無猶豫,可見,是沒有將賀楨放在心上的。」


    謝均的話說的極有條理,一針見血,讓秦檀不知如何反駁。


    「確實是這樣……沒錯。」秦檀的笑容有些勉強了,「相爺,此乃我與夫君之間的事。您雖位高權重,也不該對旁人家事追問太過,免得汙了您的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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