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車夫早先得了秦檀的命令,知道今夜須得駕一輛空馬車回去,他當即賠笑道:「回大人的話,我這馬車確實是壞了,不能走遠路。」


    謝均微微挑眉,拉長了聲音:「哦——?檀兒,我來了,你的馬車便壞了,偏不能與我同路,世上竟有如此趕巧之事?」


    秦檀應對自如,答得從容:「這世上的巧合從來都有,譬如我與我爹都姓秦,相爺與王妃娘娘俱是姓謝,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謝均聞言,險些笑出聲來。他看著秦檀,見她今日華服盛裝、珠翠玲瓏,比平日更招搖惹眼幾分,心底便似有一顆柳芽悄然發軔似的。


    一個小女子,怎可豔麗至斯?竟叫皇上也對她動了那等心思。


    她可知道,她今日險些又惹了個大/麻煩?


    「坐轎子,總歸沒有坐馬車寬敞舒服。我的小廝謝榮,什麽都懂,就讓謝榮給瞧瞧吧。」謝均淡然道,「興許謝榮一瞧,檀兒的馬車就自個兒好了呢?」


    一旁的謝榮滿麵迷茫:「……啊?」


    ——他怎麽還得會修馬車啊!


    他會武功、會廚藝、會詩書沒錯,可他真的不會修馬車啊!相爺給的月銀確實是高,但他是真的不會修馬車啊!就算神仙下凡,他謝榮也是不會修馬車的!


    見謝榮好半天不回答,謝均催促道:「謝榮,還不快去看看?」


    謝榮委委屈屈地應了,上前去查看那車輪。


    秦檀見了,牙關有些癢癢。但轉念一想,今天這樁局,有謝均在,興許更好。於是,秦檀故作驚詫地「哎呀」叫了一聲,道:「咦,怎麽謝榮一來,車輪便好了呢?當真是靈驗!」


    車夫也連忙附和:「是呀是呀!真真是靈光極了!夫人可以坐馬車了!」


    謝榮:……


    他也是頭一次覺得自己這麽厲害呢!


    秦檀與謝均的馬車,一前一後,行駛在出宮的大道上。


    他二人走的晚,拐到賀府附近的青石門巷時,四下早熄了燈,一片黑漆漆的。謝榮駕著馬車,不緊不慢地跟著秦家的馬車,時不時與秦家的車夫閑話幾句。


    黑魆魆的夜一片寂靜,隻餘下馬車輪子軲轆軲轆的響聲,寒冷的夜風吹得人脖頸生寒。


    秦檀正閉眼在馬車廂裏假寐,冷不防聽見外頭傳來一陣嘈雜的響動。淩亂的腳步聲並大刀揮舞的風聲,令夜色頓時吵鬧起來。


    有個公鴨嗓子粗聲粗氣地喊道:「老大,這就是賀家的馬車!這裏頭坐的,一定是賀家那個娘們兒!」


    秦家的馬車夫緊張道:「你、你們做什麽?」


    那公鴨嗓子「嘿嘿」一陣笑,道:「我們兄弟幾個好漢,初初到京城,缺點銀錢花!收人錢財,幫人辦事,今天是你們主子倒黴!」說罷,又是一陣狂笑。


    秦檀聞言,睜開眼睛,撩起車簾朝外看去,隻見狹小的巷口站了七八個大漢,俱是粗莽打扮,打頭的那個頭上係條藍色汗巾,一雙招子瞪如銅鈴,炯炯有神。他本在揮舞著大刀作勢,看到秦檀探出頭來,頓時眼睛都瞪直了。


    「竟、竟有這等漂亮的小娘子……」那藍巾漢子幾乎要淌下口水來,「若是賣到妓/院去,實在是吃虧了!」


    藍巾漢子旁邊站著個挨個兒男人,歪著嘴露兩顆齙牙,他手裏提一盞燈,麵露膽怯:「老大呀!這娘們兒穿的那麽華貴,會不會是什麽厲害人物?我說咱們還是別幹這票了!這京城裏遍地是貴人,萬一綁的這個是什麽厲害人,豈不是自討苦吃!」


    藍巾漢子聞言,不屑地嘁了一聲,重重拍一下齙牙男子的腦門兒,訓斥道:「沒膽色!那方家的少爺不都說了?這就是個妖媚惑主的妾!俺兄弟幾個剛到京城,就該幹一票大的,闖出名聲來!」


    秦家的馬車夫拎著韁繩,縮著發抖,鬥膽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這京城乃是天子腳下,你們對賀家的夫人動手,不怕掉腦袋?」


    藍巾漢子哈哈大笑,胸膛震動:「我青林霸王虎,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老子來了,都得喊我叫爹!王法又能耐我何?有銀錢拿,還有美人消受,何樂而不為!」


    一個小胡子猥瑣男子賊眉鼠眼地湊上去,朝藍巾漢子說好話:「老大呀,這就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說得好,說得好!」霸王虎笑地愈發猖狂。


    謝榮拎著車繩,抽著嘴角打量那霸王虎,心道一句:真是鄉下來的小賊,難怪不知道天高地厚。


    霸王虎用下流的眼神上下打量秦檀,搓著大手,似已想好了要讓她做自己的第幾房小妾。秦檀扯著馬車簾,嫣然一笑,道:「這位好漢,我不過是蒲柳之姿,不值得垂憐。我旁邊那輛馬車裏,坐著的可是京城第一的美人,常常伴在皇上身側。他的容貌,才叫一個銷魂傾國。」


    聽秦檀聞言軟玉,霸王虎的一雙眼瞬間亮了起來,淌著哈喇子朝謝均的馬車望去:「這、這美人……這馬車裏頭坐著的,竟是皇上的美人?讓爺爺看看!讓爺爺親親!」


    馬車上的謝榮:……


    霸王虎正躡手躡腳地朝謝家馬車走,巷子的另一頭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巡邏的城防司提著暈黃的燈籠,匆匆趕來此地。瞧見霸王虎一行人,城防司的官兵們立刻拔|出了刀。一時間,怒喝聲響徹夜色。


    「什麽人!竟敢在京城放肆!」


    「真是好大的膽子!全部捉起來!」


    城防司的官兵,個個俱是精挑細選、氣勢十足的。霸王虎見到這樣的一群人,頓時嚇呆了,顫道:「這群人是怎麽……怎麽回事兒?這群人是誰?!」


    這是霸王虎第一回來京城「開眼界」,他從前在鄉下地頭縱橫,小地方可沒有城防司這等東西。但見霸王虎回身抽|出刀,就想與城防司的官兵拚命。可不過三四個回合,霸王虎一行人就被製住了。


    霸王虎嚇得屁滾尿流,當場跪下討饒:「好漢饒命!好漢饒命!虎小弟我不知這條道有人盤橫,是虎小弟我的過錯!好漢放了我們兄弟一行,小弟我給你……給您燒香拜佛!」


    城防司的守衛紛紛嗤笑。


    守衛的頭領姓吳,乃是個胡子拉碴的矮個子男。吳首領急著回家吃團圓飯,根本懶得聽他們哭訴,隻叫人把霸王虎一行押走。


    「吳首領,且慢。」秦檀喊住欲走的吳首領,道,「這霸王虎說他們收人錢財,才會犯下這等罪行。既是買凶傷人,便該抓出主謀。不知霸王虎口中的‘方少爺’,是哪一位呀?」


    正是大過年的,吳首領根本不想留在外頭,隻惦記著家裏的年夜飯。他見秦檀不過四五品外命婦打扮,其夫君官階與自己相似,便毫不上心,揮揮手道:「這位夫人多心聽錯了!不過就是一夥匪盜!夫人您還是早些兒回家去,免得叫你家夫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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