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等等我啊!  梅武背著沉重的書篋急急地在後頭追趕著早已走得老遠的梅家二公子梅宇瑟。


    隻見梅宇瑟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此時已是滿頭大汗的梅武步履蹣跚的緩緩走近自己。


    小武,你走得這麽慢,照這樣看來,等走到京城,文試早結束了。


    梅武好不容易走到梅宇瑟身旁,便立即將書篋放在地上,一古腦兒地坐在一顆大石頭上,頻頻拭著汗水,猛喘著氣。


    少爺!隻是考個試而已,誰教你把書全帶上了,這些書加起來有多重,你可知道?背都是我在背,累也是我在累。你隻須動個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就慘了,縱使上刀山、下油鍋,硬著頭皮也得撐下去……  梅武微嘟著嘴,口裏念念有詞,不停地抱怨著。


    梅武講話如此沒大沒小,梅宇瑟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也不見他生氣,反而是柔聲勸說著:  好啦!我明白你心中的苦處,所以才任由你如此。要不你怎麽不在出門的時候、我爹在場時說……


    梅武一想到梅老爺,便大驚失色,  不、不……要是老爺知道我敢對少爺發脾氣,不打斷我的腿才怪呢!


    梅宇瑟揚起了一抹淡淡的勝利笑容。  是嘍!所以你終於知道我對你有多麽地忍氣吞聲了吧!


    聽到這句話,梅武心裏不怎麽甘願的站起來,拍去衣服上的灰塵,背起書篋,跨出腳步繼續往前走,嘴裏不忘  大聲地  咕噥著:  是!是!我的好少爺,能夠跟著您,可真是我前輩子修來的ii福ii氣ii哪!  那尾音可真拖得又臭又長。


    梅宇瑟不以為意地笑著,慢慢地走在梅武的後頭微微搖著頭。


    自從梅武被指派當自己的書僮之後……


    嗬!這日子過得一點都不無聊,畢竟像他一樣不懼怕自己身分的家仆可真是少之又少啊!


    原本晴朗的蔚藍天空,在一聲悶雷乍響之後,烏雲竟如浪潮般翻湧而至,不一會兒,天色已變得昏暗異常,閃電與雷音相互交錯著,惹得人陣陣心慌。


    梅宇瑟蹙緊了眉頭看看四周,這裏已屬偏僻之地,放眼望去,似乎看不到任何屋舍可讓主仆兩人暫時躲避這場即將來臨的大雨。


    小武,走快點!快下大雷雨了,我們得找個地方避一避。  梅宇瑟一手拉起衣擺,一手扶著梅武身後的書篋,兩個人加快腳步往前跑。


    終於,在雨點落下後不久,他們尋到了一處人家,連忙躲在屋簷下遮雨。


    梅武將書篋放在地上,低下頭拍著身上已經略微淋濕的衣衫。  少爺,這場雨下得這麽大,站在這裏也一樣會被噴濕,不如……我們懇請屋子的主人讓我們進去避個雨吧!


    梅宇瑟猶疑了一會兒,看著雨愈下愈大,便點頭同意。  也好。小武,你敲個門問問,口氣要有禮貌些。


    知道了!  梅武用蠻力拍著門扉,拉開嗓門大聲喊著:  喂!喂!裏麵有沒有人?開開門……


    看這情景,若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是來要債的。梅宇瑟不禁邊搖頭、邊歎氣,想不到文人雅士所謂的  禮數  在梅武身上表現出來竟是如此野蠻。


    尚未有人前來開門,梅宇瑟卻反而聽見屋內突然嚎啕大哭的聲音夾雜著風雨呼嘯聲,聽來顯得淒厲異常。


    梅宇瑟與梅武瞠目相對,心中感到甚為驚異。


    尤其是梅武,他以為是自己的口氣嚇到屋內的人,於是放柔聲音,非常有禮貌的重新詢問:  請問……屋裏的大伯或是大嬸,能不能……行行好!開個門讓我們進去躲雨。麻煩您通融通融,這雨實在來得太急,我和我們家少爺已經淋得全身濕透……


    許久,屋內才傳出一個老年人顫抖的聲音,隔著門小心翼翼地問著梅武:  你、你們……難道……不是燕幫的人?


    燕幫?那是什麽?我們公子是個讀書人,正欲赴京城趕考,不是您口中所說的什麽幫的人。  梅武生怕屋裏的老人家聽不見,於是放大了些音量,大聲地喊著。


    沒多久,門扉緩緩地打開一點點縫隙,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正透過門縫睜大雙眼望著站在門外的梅宇瑟與梅武。


    看到他倆一副文弱書生樣,老人喘了口氣,似乎放下了一顆心後才將門扉全部打開。


    兩位公子,請進來吧!  老人粗啞的聲音裏帶著和善的邀請。


    梅宇瑟禮貌性地向老人鞠了個躬,便跨過門檻走進去,卻見到一位淚眼婆娑的女子坐在角落一隅傷心的啜泣著。


    梅宇瑟正沉思著該不該問他們發生了什麽事,但是甫進來的梅武卻神經大條地立即問出聲ii


    這位姑娘,好端端地怎麽在哭啊?老伯,難道貴府死了人嗎?


    老人和年輕姑娘對梅武突來的無禮問話顯得呆愣,隨後老人重重地歎了口氣,年輕姑娘則是繼續挽袖掩麵而泣。


    梅宇瑟向梅武使了個眼色,叫他閉上嘴,但是梅武卻不解地問ii


    少爺,你的眼睛有毛病哪!怎麽一直眨個不停?


    唉!梅宇瑟臉帶歉然,對著老人及姑娘拱手一揖,  這位老丈,真是抱歉!家教不嚴,還請原諒小仆的口無遮攔……


    老人神情哀傷,請梅宇瑟坐下喝茶,才緩緩地說:  無妨。這位小哥確實是說中了我的心事。這裏雖然不是喪家,但是明天……唉!明天小女要出閣,本該是喜事,但卻是跟辦喪事一樣的令人哀痛。


    梅宇瑟大感不解,顯得一臉的疑惑。


    老丈,您這話中似乎另有涵義?


    這……不瞞公子您說,明天小女要嫁的人是燕幫的幫主ii燕天行。  老人又無奈的歎了口氣。


    既然能夠貴為一幫之主,必定有過人的膽識與不凡的見智,令嬡嫁過去,便是現成的幫主夫人,一定會有享用不盡的富貴與尊榮,老丈您應該高興才是,怎麽反而……  梅宇瑟臉上的疑惑更深了。


    公子您有所不知,燕幫雖然是堰湖第一大幫,所有水路商務往來船隻都是由它統轄,但是聽說燕幫幫主性格怪異、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小女若是嫁了過去,豈不是會受盡委屈。到時候,我這個既無財又無勢的老丈人,根本無法對我女兒伸出援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您說,我能不傷心嗎?


    難道令嬡和燕幫主的婚事不是由雙方父母指婚的嗎?  梅宇瑟提出了心裏的疑問。


    隻見老人無奈的搖了搖頭。


    梅宇瑟略微沉思,不解的問:  請問老丈,燕幫主為何會看上令嬡?


    老人的眼中似乎也對這個問題充滿困惑。  這……我也不清楚。隻是五天前燕幫突然派人來,還帶了聘禮,說是燕幫主決定娶小女為妻,要我們趕緊準備,並且威脅若是逃跑的話,一定會讓我們生不如死。他們這麽說,我不答應都不行。


    原來如此。  梅宇瑟柳眉微挑,想不到朗朗乾坤下竟會發生這等逼婚之事,真是令人發指。隻是區區幫派而已,竟如此膽大妄為,他們的眼中還有天理、還有王法嗎?


    忽聽遠方鑼鼓喧天、震耳欲聾,在一片荒原中,一座小屋內,一位身著嫁衣、妝扮宜人的新嫁娘,正等著老人蓋上紅頭巾。


    一聲聲哽咽的低泣,讓老人微顫的手瞬間停頓在半空中。


    他紅了眼眶,輕歎了口氣,無奈的將紅頭巾覆上。


    梅宇瑟聽到鑼鼓聲已來到門外,便對老人說:  老丈,您就別憂心了,一切自有天命安排。花轎已在外頭,再不走,讓燕幫的人等急了,可就難保他們不會做出什麽事來!


    說的也是。  老人輕拭了眼淚,扶起新娘,緩緩地走向花轎。


    神色黯然的老人站在門口望著花轎逐漸遠去,又歎了口氣。


    忽聞身後嬌柔的聲音語帶憂愁的對著老人說ii


    爹,您說……梅公子這一去會不會有危險……要是萬一……  話到嘴邊卻哽在喉間說不出來,因為她已經不敢再往下多想。


    放心吧!梅公子為了救你於水火,不惜委身代你出嫁,老天爺一定會保佑他的。到時,你可得好好的謝過梅公子才是。


    嗯,女兒明白。


    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盡快離開此地才是,能走多遠算多遠,免得拖累了梅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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