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均不答,隻繼續在夢裏皺眉。秦檀也是無奈,她自知得不到回答,卻依舊停不了怪罪的嘴,仿佛多問幾句話,就能發泄自己的不滿似的。


    「王妃要你成家,太後要你成家,人人都盼著你成家,你卻偏抓著我不放。你這到底是什麽毛病?你與那賀楨都是男子,為何全然是二樣呢?」


    她自言自語著,神色怔怔地望著謝均。與他相識的一幕幕,不自覺便浮現在了腦海間。


    他總是幫自己、助自己,連撞破太子弑君那樣的大事,都被謝均不動聲色地扛下來了。他雖性子偶爾有些讓人生氣,但在實處,他卻待她極好。


    賀楨曾要了她的命,可謝均,卻是給過她半條命。


    他們二人,算不得什麽大好人,卻是一條船上的渡江客,將繩索都綁在了彼此身上。


    謝均若狡詐陰毒些,她早就被李源宏殺死。她若狹隘險惡些,謝均早因欺君之罪掉了腦袋。


    可他們二人,偏偏都還活著,將致命的軟肋交到了對方手裏,拿來做劃船的槳。


    床上的謝均又在皺眉了,秦檀不自覺伸出手,想要撫一撫他的眉宇,將緊皺的眉心舒平了。


    等她發現自己竟在做這等親密之事時,已經遲了,她的手早碰到了謝均滾燙的額頭。


    燙熱的溫度,讓她的掌心也幾乎如被灼燒。


    下一瞬,她的手腕便被什麽緊緊握住,原來是謝均陡然睜開了雙眼,用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睜著眼,眸光筆直灼熱,連蒼白的麵容都顯出一分精神。


    「謝、謝均…」秦檀輕嚇一跳,問道,「你,你醒了?先休息著,燒還沒退呢,別抓著我的手。」


    謝均放緩了力度,卻仍緊緊抓著她的手臂,那炯炯的目光,瞧的秦檀不由側過頭去。


    「做什麽…」她聲音越發小了,「還在發燒,不可胡鬧。」


    「檀兒,你還是放不下我。」謝均忽然道。


    秦檀的麵孔陡然漲紅了。她將自己的掌心賣力地抽出來,小聲嘟囔道:「你這個惡相!才清醒過來,就在說什麽胡話!」


    謝均手心一空,便老老實實將手放了下來。他咳了咳,聲音顯露出一分沙啞來:「檀兒,我真是想不通,既你有意於我,你又如何舍得入宮為妃?」


    「你自說自話什麽呢!」秦檀小聲地呼喊,「更何況,入宮,也不一定是…入宮為妃呀…」


    謝均眉眼裏浮現出惑意:「皇上對你有意,你既答應了入宮,又怎能逃得過做妃嬪這一遭?」


    秦檀道:「我當然是自有辦法。…如今皇上可是答應了我去恪妃娘娘身邊做女官呢。」


    自從皇上親臨秦府後,皇上現在可是對她頗為忌憚。生怕她做了主子能將他人玩弄於股掌,又舍不得她住在宮外。兩相權宜,這才命秦檀去做了恪妃宮裏的女官。


    謝均露出詫異神色。


    「女官…?恪妃?」他神色越發驚詫了,「檀兒,你竟能說服皇上?」


    「怎麽,你覺得你白站了一宿、白淋了一夜雨、白擔心我了?現在後悔了?」秦檀冷言冷語。


    「不後悔。」謝均輕輕地笑了起來:「若非如此,又怎能看到檀兒溫柔如水的一麵?」


    他聲音半沙,卻偏偏帶著如絲曖昧之氣,恍若夜風吹拂柳枝,真真是惱人心弦、亂人清淨。秦檀聽了,麵孔不爭氣地紅了。


    她故作強硬,道:「謝均,既然你醒了,我就不照顧你了!你不日就要娶殷二小姐為妻,我不便在此與你說話,這就告辭了。」


    殷二小姐的脾氣那麽厲害,她可不想被那殷搖光扒皮!


    「等等。」謝均拽住她的手腕,側過麵容,道:「你已是第幾次提到殷二小姐了?你就這麽吃她的味?」


    秦檀掙紮了下,一氣兒道:「殷二小姐門第高貴,是皇後的妹妹,與你家世匹配,又是個冠絕京城的大美人兒,會武功,還會點樂理,樣樣都好…我自然是比不上她…」


    「可我看不見她。」謝均打斷她的話。


    「什麽…」秦檀不解,「她那麽美,你怎麽可能看不見?」


    「佛語有雲,心不動,幡不動,無愛恨,無業緣。…女子於我而言,不過是一陣過眼雲煙,我並不能看見。」


    秦檀聽的心中古怪,忍不住別扭了一下。


    什麽…什麽胡話!女子怎麽可能如過眼雲煙!謝均可不是抓著秦檀這陣煙,牢牢不放嗎!


    「但是,我看不見別人,卻偏偏能看見你。」謝均沙啞著嗓子,麵上泛開一縷笑意。


    秦檀怔住了。


    這、這、這…謝均這話……


    什麽意思!


    秦檀的臉又紅了幾分,麵色在強迫之下,越變越冷硬。然而,從脖子根紅到麵頰的緋霞,卻出賣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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