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現在並不適合多說閑雜的話。也許,隻能等謝盈稍稍平複了心情,她才能去勸解謝盈。如今謝均不在,能幫著寬慰的,也隻有她了。


    屋子裏沒響動。許久後,有一陣低迷的啜泣聲從門縫裏傳來。


    秦檀歎一口氣,與門口的曹嬤嬤和兩個丫鬟道:「王妃娘娘遭了傷心事,咱們今夜便守在這兒,免得有個萬一。」


    曹嬤嬤道:「三小姐,您還是回去歇著吧,這裏有我和玉台、寶蟾就夠了。您若是熬壞了身子,相爺回來,少不了怪罪老身。」


    「怪罪你什麽?是我自己要留下來的,不會讓嬤嬤擔著。」秦檀道,「王妃娘娘這般傷心,我豈能安心睡大覺?那也忒沒良心了些。」


    瞧秦檀這般擔憂,曹嬤嬤也不好說什麽,隻得由著她一道來。


    這一守,便是泰半夜。


    這個夜晚,也算不得多平靜。除了燕王妃的事兒外,還有幾個有眼無珠的小賊誤闖了謝家,被謝家的下仆捆起來送了官府。


    謝均養的起謝榮這般無所不能的下仆,自也養的起其他的。這些下仆們論起武藝,不屬於謝榮,對付這些小賊更是輕而易舉。


    不消秦檀多費心思,這些賊便被捉住,捆了送了官府。


    秦檀沒怎麽留心這幾個賊的事兒,而是更注意些盈的動靜。


    兩個丫鬟平常雖有值夜,但那都是抱著床褥睡在外頭,或是在碧紗櫥裏休息。這睜著眼生生熬著,確實一點都不習慣的。因此,兩人都是哈欠連天,點頭頻頻。沒多久,便紛紛挨著門檻兒睡了過去。


    曹嬤嬤也是困倦不已,她上了年紀,便愈發愛睡。秦檀心有不忍,便叫嬤嬤先回去睡覺了。


    後半夜的時候,秦檀挨著門坐著,忽而聽到房間裏頭有房梁在嘎吱嘎吱作響。那大梁是屋頂上頭的,伸手難以夠著。若非是有梁上君子在大梁上爬行,旁的人很難發出這等聲音。


    秦檀聽著那「咯吱」聲,心頭一緊,一個不妙的猜想從心底浮現。她怕自己的猜想是真的,當即一腳踹開了門,衝入了謝盈的屋中:「姐姐!」


    但見謝盈把衣衫搓成了一條,懸在了屋梁上,腳踩著圓凳,脖頸已塞入了那綾條中;瞧姿勢,是正要將那凳子踹翻了。不施妝粉的麵容上,還掛著兩道淚痕。


    她竟是要上吊自縊!


    看到秦檀撞開了門,謝盈睜開婆娑淚眼,一腳連忙向矮凳踹去。


    兩個丫鬟被秦檀的響動驚醒,抬頭瞧見這一幕,驚的是魂飛魄散,連忙衝進來救人。三個人七手八腳地,好不容易才按住了謝盈的身子,不讓她將那凳子踹翻了。


    秦檀抱著謝盈的身子,死活要將她的腦袋摘出來:「姐姐,你這是何苦呢?!」


    謝盈掙紮著,嗚咽道:「檀兒,你不要攔我!我偏要看看,我死了,他是不是該哭著、跪著,來求我原諒了!他說我脾氣倔,不順服,那我就讓他瞧瞧,什麽是脾氣倔,什麽是不順服!」


    秦檀聽了,知道謝盈這是在賭氣,連忙勸道:「為了一時意氣,便丟了性命。便是王爺後悔了,憐惜您了,您也瞧不見了呀!」


    她與謝盈正爭著、扭著,忽聽得外頭有人掐著嗓子道:「皇上駕到——」


    秦檀懵了一下。


    這大晚上三更半夜的,李源宏來做什麽?


    來不及想更多,謝盈便又要去踹凳子。這下好了,秦檀也沒心思去接駕和想李源宏的事兒,隻顧著扭住謝盈了:「別管皇上了!救人要緊!」


    幾個人一起發力,好不容易,才把謝盈從凳子上搶了下來。謝盈哭哭啼啼的,埋怨道:「救我做什麽?我瞧隻有我死了,他才如意呢!」


    這滿腹的氣話,聽著就讓人心疼。


    秦檀剛舒了口氣,就聽到外頭傳來李源宏惱怒的嗓音:「有空在這鬧鬧騰騰,卻沒空出來接駕。秦檀,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如今是連朕都敢藐視了?」


    但見李源宏掛著怒意跨了進來,顯然很是不悅。


    下一瞬,李源宏瞧見屋子裏的場景,他便愣了下——房梁上還吊著那綾圈子,小矮凳被踹翻在地,脖頸上殘條紅痕的謝盈正抹著眼淚,旁邊兩個丫頭大聲哭著,左一句「娘娘可萬萬不要想不開」,右一句「何苦白白送了命」。


    「燕王妃怎麽也在?」李源宏詫異道。


    「回稟皇上,試才燕王妃娘娘出了些意外,險些傷及性命。臣女想著救人要緊,便耽誤了接駕。」秦檀恭敬地行禮,有條不紊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臣女知皇上乃是明君,必不會冤枉了臣女,這才敢有所放肆。」


    她這麽一頂高帽子扣上來,李源宏反倒不好說什麽。若是再訓斥秦檀,豈不是承認他不是個明君,不懂得救人要緊的道理?


    但他從來自負狂傲,心底還是有些不悅,便冷嗤一聲,道:「燕王妃胡鬧,你也跟著胡鬧。你與燕王妃又有何幹係,她出事,輪得到你去管?」


    秦檀道:「王妃乃是宰輔大人的姐姐,臣女自然會有所牽係。」


    「便是均哥的親姐姐又如何?」李源宏很是不理解,「若是均哥出了事兒也就罷了,他姐姐又不是均哥,值得你去掛懷?」


    秦檀略略詫異,抬頭問道:「莫非皇上,是讓我對宰輔大人的親姊妹冷漠無情,熟視無睹嗎?」


    李源宏沉默了。


    半晌後,他從牙縫裏擠出聲音:「難道世人不都是如此?親姐弟又如何!燕王妃本就與你無關。你為了一個燕王妃耽誤接駕,真是胡鬧。」


    在李源宏的心底,他並不覺得謝盈是什麽值得耽誤的人物。他雖與謝均親,但謝盈在他眼裏,卻是一文不值的。


    秦檀道:「請皇上恕罪,臣女不敢聽從。人非草木,自然會有親眷之情,正如皇上疼愛武安長公主一般。從前臣女不願俯首屈從於長公主之時,皇上不也心中不悅,大發怒氣?」


    她這樣咄咄逼人的話,叫李源宏答不出來了。


    他從來都性格冷漠暴戾,非他認可之人皆是眼中螻蟻。謝均是謝均,謝均的姐姐,那便是另一個全然無辜的陌生人。他不會看在謝均的麵子上,對謝盈多施以憐憫。因此從前時,他常常叫謝均多催促謝盈,去燕王處攫奪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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