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都說,人生最難的莫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人心最痛的莫過拿不起放不下。


    當我在深夜伴著早已失去溫暖的床鋪,當我看見我的重言和秦勤那樣無間,那樣親密的躺在一起的時候,我很想哭,卻沒有辦法給自己一個理由。


    他們不清楚,所有的人都看不明白,隻有我一個人看得真真切切,他們是相愛的。在很久之前,在重言遇到我之前,在他們都還沒有長大,甚至到現在彼此仍然沒有明白的時候,他們的心就已經緊緊的吸引在一起了。


    失敗啊……秦勤在重言身邊的時間不及我的十分之一,我和重言一同經曆了那麽多的風雨,那麽多的時光。而秦勤,短短的時間也是在不斷彼此傷害,可是他們相愛!沒意義的,難道真要等重言有一天對我說,“對不起,舒文,我想我愛的不是你。”那麽在此之前,我應該離開。


    “舒文,很晚了,你拉我到這裏來幹什麽?”重言有些厭惡的看著這個亂糟糟的pub。舒文總是很喜歡把自己隱藏在嘈雜喧鬧的人群裏,重言很不理解,甚至有些厭倦。


    “怎麽,急著去見秦勤?”舒文笑了笑,“我不會占用你太多的時間的。”


    “你說什麽呢!”重言有些氣惱的別開臉。


    “嗬嗬,言,你太虛偽了。”舒文直直地看進重言的眼,“你明明還愛著秦勤,幹嘛死不承認?”


    “你胡說什麽!”重言閃躲著舒文的眼睛,否認著,心底卻激起了層層的波紋。愛……愛秦勤?他不應該是恨他的麽?他從來都沒有想過。


    舒文冷笑了一聲,臉像冰一般的寒冷和僵硬。“言,我們分手吧。”


    重言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半天勉強一笑,“文,你別開玩笑好不好?”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麽?”


    “為……為什麽?文,……我們不是一直都好好的麽?”重言的聲音有抑製不住的顫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舒文會離開。那是和他無數次患難與共的人。


    “因為我厭了,煩了。我想走,嗯,一個人周遊世界,找一個我真正愛的人。那樣似乎很好。”舒文說完站起身,“好了,我說了不會耽誤你太多的時間,我走了。再見。”


    “不!”重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文,你說過永遠都不會離開我的。你答應過我的!”


    重言眼裏流露出的無措讓舒文心軟。那時,重言被人逼著從懸崖上跳下來,傷勢嚴重,醫生斷定,即使是能活下來,也不會有清醒的可能。


    然而他依然日日夜夜守在重言旁邊,陪著他,對他說話,告訴他自己喜歡他愛他,即使所有的人都離開,他也會留在重言的身邊。重言終於聽到了,哭了,醒了……那時候他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能把他倆分開。


    但是他忘記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們相愛。如果此時的重言還是像以前那樣的孤獨冷漠,他絕對不會離開,問題是……他心腸不夠硬不夠狠,他看不得重言失去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如果這次走不了,下次的離開便不會這般從容了。


    “舒文,我沒有愛他,我沒有愛上他。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呢?我們在一起那麽久了,難道你不明白麽!”


    舒文沒有說話,轉身就走。


    重言冷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這是你早就想好的麽?”


    舒文回過頭,看見重言的臉冰若寒露,每一個字都是咬牙切齒。


    “原來你耍了秦勤,也耍了我!”


    心頭猛的一痛,忍住蔓延的怒火,冷靜的說,“如果你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祝你今後幸福。”


    厚重的門重重的關上,阻擋住裏麵嘈雜的聲音以及重言的怒吼:“梁舒文!”


    一道閃電劃破漆黑的夜空,秦勤站在門憂心仲仲的看著即將到來的暴風雨。已經很晚了,重言和舒文都沒有回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秦勤有些擔心。


    一個人影從一片深色的陰影裏搖搖晃晃的走出來,“重……重言?”秦勤忙迎了過去,果然是已經喝得爛醉的重言。


    “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舒文呢?”秦勤把重言扶進屋,他身上的酒味大得嗆人。


    “你滾開!”重言一把推開他,讓毫無防備的秦勤差點跌倒在地上。


    “都是因為你!”重言把手中的酒瓶朝秦勤砸了過去,“如果不是你,舒文也不會說要離開我!”


    秦勤用手一擋,瓶子在胳膊上炸裂,尖銳的碎片劃開皮肉,血淋淋模糊的一片。並沒有感覺到多少疼痛,秦勤顯然被暴怒的重言嚇得呆住了。


    “舒文……走了?”看著滿眼血絲的重言,秦勤似乎明白發生了什麽,“是因為我麽?重言,對不起,對不起,我去找舒文解釋。”秦勤想靠近重言,卻被他再次毫不留情的擋開。


    “滾!滾出我家!你和你母親都一樣,都是不要臉的賤東西!”


    “你……你別罵我母親!”秦勤氣的發抖,“你可以罵我打我,但是,我不允許你侮辱我的母親!”


    “說又怎麽樣?”重言冷冷的笑;“如果不是你母親,我母親就不會死。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死裏逃生隱姓埋名這麽多年!都是你和你母親,害得我們秦家家破人亡!”


    “我沒有!不許說我的母親!”急紅眼的秦勤一把抓住重言的領子,“是我對不起你,但是不管怎麽樣,也不能說我的母親!收回你剛才說的話!”


    本來已經東倒西歪的重言不知道又哪裏來的力氣,很快掙脫秦勤,反過來製住他。“好啊,你終於發威了,還學會反抗了。”


    反剪住秦勤的胳膊壓在後背,力量大的幾乎要把整條手臂擰下來。秦勤痛呼了一聲,狠狠的咬住下唇,反過頭瞪著重言。


    “看什麽看!”把秦勤踢倒在地上,然後更多的拳腳落在秦勤的身上。“我恨你,我恨你!我沒有喜歡你!我沒有!你為什麽不去死!”


    秦勤掙紮著撐起身子,眼裏的悲哀大過憤怒,“如果你恨我,你殺了我好了!”


    重言二話不說,伸手拎起了桌上的花瓶。秦勤閉上眼,流血的嘴角有著一絲絲的微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活到這麽久,也沒想到過有一天還能看到重言。能死在他手裏,也好。


    重育的手舉起,猛地一甩,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秦勤睜開雙眼。


    “怎麽,你心軟了,下不了手?”秦勤苦笑,然後衝著重言吼:“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欠你們的家的,我都會還給你!”秦勤說著撿起腳邊的一塊玻璃碎片朝脖子上劃去。


    “你!……”重言奪過他手中的玻璃碎片扔得遠遠的,不想再看秦勤挑釁的目光,那裏麵悲傷得充滿絕望。


    一把推開秦勤。重言跑了出去。他現在不能再呆在這裏,他要找到舒文,隻有舒文才能安慰他。在他迷惘的時候,不知所措的時候,隻有他才能站在自己身邊用調侃的調子指出最正確的路給他。


    隻是,他沒有看到身後的秦勤一頭撞在了桌角上,血流如注,也沒有看到秦勤傷心欲絕的眼睛逐漸暗淡,終成一片灰暗。


    重言,他的葉子哥說的話是真的麽?真的已經恨他到……想讓他去死?他是不是真的不能讓葉子哥再原諒他了?葉子哥一定是喝醉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定是的。


    秦勤倒在一片血泊中想。地上很冷,用手捂住額頭,卻還能感覺到溫暖的血液不斷流下。他想活著,活著真的很好,因為至少活著就還會有希望,可以看到這個世界,可以看到自己喜愛的人幸福的笑臉。


    曾經自己活在痛苦和自責中,永遠體會不到活著的快樂,而現在終於有了,可以看到他的葉子哥好好的生活,所以,他舍不得,舍不得就這樣離開。他渴望著有一天他可以快樂的叫他葉子哥。


    可是,秦勤突然惶恐起來,他所愛的人都會叫自己去死。父親,母親。而他的葉子哥……不是,葉子哥是生氣才會口不擇言的吧。一定是這樣的。


    秦勤從一地的碎片中爬起來,晃了晃自己越來越不甚清晰的腦子,緩緩的挪進浴室。擰開水龍頭,雙手捧起清水洗去傷口上的血汙。他想活下去,所以他早已學會了自我安慰和療傷。


    秦勤從鏡子裏看著自己額頭寸許長的傷口,鮮血怎麽也止不住。想考慮是不是要打急救電話,腦子卻越來越不清楚,一陣陣頭暈目眩,秦勤趴在池邊嘔吐不止。當他再次抬頭的時候,鏡子裏映出了門口的一個人影。


    “媽媽?”秦勤猛地回過頭來。


    他那依然高貴,依舊帶著最純潔的笑容的母親緩緩的向他走來。


    “小勤。媽媽早就跟你說過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需要你,沒有人愛你,他們都想殺了你。隻有媽媽是愛你的。來,跟媽媽走吧……到媽媽這來,媽媽來愛你……”


    溫柔的語氣,是秦勤好久都沒有聽到過的。“媽媽……”不由自主的向母親走了過去。直到,突然看到母親的純白的袖口染上血紅,閃光的水果刀,上麵的鮮血還滴答滴答落了一地。


    秦勤立刻停住,不斷的往後退,直到盡頭貼著牆壁無處可退。“不,重言不會讓我死的,他不會讓我死的!”


    秦勤伸出雙臂想阻止母親的前進,卻看見自己的雙臂已經穿過了母親的身體。母親握著刀子,張開雙臂,走進了秦勤的身體。


    “不要!”驚恐的喊叫聲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久久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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