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寧川市來說,地處城南的這片老式房區就像是人身上脫落了一半的老繭,明明已經失去了對本體的作用,但又舍不得離開也舍不得自我消失,隻能如同狗皮膏藥一般緊緊黏著苟延殘喘,哪怕近幾年有大批外來務工的人員湧入這裏,也掩蓋不了這片房區所透露出的那種無力的衰敗感。


    城南房區或許要死了,也或許真的死了。


    如同大雪之後,地麵被厚重的餘燼蓋了個嚴實,周邊的老式住宅樓看著也陰沉沉的,牆上的小廣告看著也不如往日那麽紮眼,許多地方都沾上了清晰的血跡,雖然這些血跡早已枯幹失去了水分,陳閑也一樣可以聞見它們傳來的那種腥味。


    那都是人類血液的味道。


    穿過巷口,陳閑帶著魯裔生走到了中心廣場外麵的一條小道上,眼前所見的一切都像是某種末日的場景。


    這裏的空氣似乎比巷道裏更差,哪怕這個廣場四麵都沒有高樓作為遮擋,空氣流通性也並非巷道能比,但是.....這裏的空氣之中,有許多肉眼可見的浮灰。


    或許是餘燼分解後留下的飄散在空氣裏的煙塵,那些黑色浮灰不斷隨風飄動著,幾乎遮住了陳閑他們頭頂可見的天空,他們也不知道天上出現了什麽異象,隻能透過空氣裏厚重塵的埃模糊看見許多紅光。


    那些赤紅光芒就像是末日的啟示,它們穿透塵埃從天上投射下來,將整個房區都映得如血一般紅。


    這裏似是末日的場景,又像是地獄裏才會出現的畫麵。


    一切都是紅色的。


    附近的房屋,遍布塵埃餘燼的街道,停在路邊不知多少年沒有啟動過的僵屍車......他們所能看見的一切,都被這層詭異的紅光蒙上了令人不安的影子。


    到這時,陳閑也免不得戴上了呼吸口罩,雖然他不懼怕外麵陰陽粒子的異變,就算不戴口罩呼吸他也不會有危險,但是......這些塵埃讓他很頭疼。


    在他呼吸的時候,這些黑色塵埃就會順著他的鼻腔進入肺髒,隨之肺髒裏就會傳來如大火燒灼般的劇痛。


    陳閑不怕死,可他還是跟普通人一樣,對於疼痛感非常抗拒,畢竟從某個角度來說,他還是一個很正常的人。


    “老大.....你確定咱們要過去嗎.......”魯裔生戴著麵罩但似乎還是不放心,生怕吸入空氣裏這些有害的粉塵,所以在說話的時候,他也用手捂住嘴部凸起的呼吸裝置,仿佛這樣就能讓麵罩隔絕掉更多的黑色塵埃,“咱們雙方的數量懸殊是不是有點大啊.......”


    在來到中心花園之前,魯裔生就想象過這裏會出現的駭人畫麵,但那也僅僅隻是用大腦去想象,並不是真正用眼睛看見。


    此時,魯裔生隻有一個念頭。


    跑!


    跑得越快越好!


    離這裏越遠越好!


    這麽多紙人......就算給我們三頭六臂都招架不住啊!


    “別著急,先看看。”陳閑平靜地說道,似乎感覺到了魯裔生情緒的變化,隨後又安慰他一句,“如果情況不對勁我們直接就撤,大不了這案子不破了。”


    聞言,魯裔生才稍微冷靜一些,但因為恐懼而產生的生理反應,依舊讓他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著。


    房區花園廣場的麵積不小,約莫有兩三千平方米,大致呈一個規整的四方形,共有八條能夠進入中心區域的通道,在廣場的正中心是一個圓形並鋪滿了鵝卵石的空地,那裏有一座極其顯眼的巨大石質噴泉雕塑,周邊還環繞著許多充當綠化的花池。


    在這次的災難發生之前,這裏應該是一片祥和的景象,但是現在......


    廣場被天空中降下的餘燼以及那些黑色塵埃覆蓋,花池裏的植物也盡數枯萎凋零,隻剩下一片令人不安的枯枝殘留其中。


    這裏所有事物似乎都迎來了各自的終結,死亡氣息緊密地籠罩在廣場晦暗的天空上,廣場之中再也見不到任何人類活動留下的痕跡,能夠一眼看見的隻有廣場中數不清的紙人。


    這些紙人仿佛在無聲的等待什麽,又像是在進行一種令人難以理解的詭秘“活動”,它們互相擁擠著,摩肩擦踵地站在廣場之中,全都背對著廣場中心的八條入口,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也不發出任何聲音,安靜得詭異。


    經過目測,陳閑大概算了一下這些紙人的數量。


    兩千。


    甚至三千。


    這絕對要比武裝科看見的那批紙人多得多。


    “武裝科之前跟那些紙人戰鬥的地方......是不是就在那兒?”魯裔生突然問道,抬手指著東北方的一片空地。


    那片區域距離廣場中心大約有五百米左右,有很明顯爆炸過的痕跡,地上有數個深陷的巨大凹坑,周邊的建築也盡數變成了破敗的殘垣斷壁,仿佛經曆了一場極其殘酷的戰爭,哪怕隔著近千米遠的距離,陳閑都能聞見那邊飄來的火藥味。


    “能找到那人的位置嗎?”陳閑問道,透過呼吸麵罩傳出的聲音有些沉悶。


    魯裔生低頭看了一眼木頭人,隻見它左右轉著腦袋,像是在確定幕後凶手的位置,臉上的紅光不斷劇烈的閃爍著,嗶嗶嗶的電子提示音也響個不停。


    過了半分鍾,木頭人這才把腦袋抬起來,看了看陳閑與魯裔生,然後抬手指著廣場中心的那座噴泉雕塑。


    “你確定在那兒?”魯裔生有些害怕的往那邊看了一眼,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小心翼翼的與木頭人說,“要不你再重新感應一下?說不準是你的感應出錯了?”


    聽見魯裔生的話,木頭人表現得很不開心,似乎它覺得魯裔生不相信自己,於是就重重地拍了拍自己胸膛發出了砰砰的脆響,然後又抬手指著那座雕塑,意思是絕對在那兒不在那裏我吃屎。


    “臥槽。”


    魯裔生頓時絕望了,忍不住張嘴罵了一句,這可能算是他這輩子罵得最害怕的一句髒話了,連陳閑都能聽出他語調裏那種無法掩飾的恐懼。


    這時候害怕很正常,陳閑對此表示理解,畢竟看見密密麻麻的這麽多紙人......不害怕才是怪人。


    “老大......要不咱們撤了吧.......”魯裔生又一次打起退堂鼓,偷偷看了一眼陳閑,見他眼裏有種躍躍欲試的意味,急忙勸道,“你不會是想從紙人堆裏殺過去吧?這大幾千號敵人擺在這裏,一人吐一口唾沫咱們都能淹死,你可千萬要三思啊!”


    陳閑沒有回答魯裔生的話,默不作聲地左右掃視著,像是在確定接下來的計劃,從他眼裏看不出半點撤退的想法。


    就在魯裔生準備再勸勸他的時候,陳閑突然開口了。


    “你應該玩過戰術對抗的電競遊戲吧?”


    陳閑問這句話的時候,完全是用一種肯定的語氣,不等魯裔生回答,他緊接著說道:“一個隊伍需要多個職業才能完整,現在我們就分派一下職業。”


    “哥,別鬧。”魯裔生哆嗦得更厲害了,因為在他看來現在的陳閑絕對是瘋了,都什麽時候了還拿lol跟dota的玩法說事,“這節骨眼你可別嚇唬我啊!”


    “你現在就是法術坦克,想想辦法幫我吸引一下敵人的仇恨值,最好把它們的注意力都給拉開,之後的事情交給我就好。”陳閑說道,很認真地看著魯裔生,“我是刺客,一會我就負責把躲在裏麵的人弄死,如果計劃進行順利,這次的案子就結了。”


    “如果不順利咱們倆是不是就得被他結了?”魯裔生都快哭了,“你讓我當肉盾還不如讓我當射手呢,起碼隔著那麽遠我還能安全點,你是鐵了心讓我去送死啊!”


    陳閑眉頭一皺,腦回路似乎與魯裔生不搭邊,冷不丁地說:“你當不了射手。”


    “為什麽??”魯裔生紅著眼問。


    “射手不是它麽?”陳閑指著地上的小木頭人說,“魯班八號,你取的。”


    魯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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