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引路紙人的介紹下,陳閑與李道生倒是漲了不少見識,至少他們還從未聽說過如此獨特的異常生命。


    山嬰,其生命形態應該隸屬靈體種,是一種由人魂化來極其罕見的山野精怪,就如今這個年代而言,除了梅山之外,在國內也就僅有幾座山頭能養得起這些小家夥,倒不是其他山頭的風水不佳靈氣不足......實在是照顧這些小家夥需要費不少的心。


    它們最初的形態就是嬰靈,也就是俗稱的童鬼,但它們又與普通常見的童鬼嬰靈有不同之處,它們並非是因為意外而死於母體腹中,而是在誕生之後再被外力殺死,並且殺死它們的人是母體,也就是某種意義上它們的母親。


    是母親將它們帶到這個絢爛繽紛的世界。


    但又是母親動手結束它們的生命。


    從誕生到身死不會超過一天的光景。


    所以它們並不像是普通的嬰靈童鬼那般擁有極大的怨氣,縱然被母親殺死變成了無主孤魂,它們也隻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那般迷惘,完全不知道在自己身上都發生了什麽。


    “被母體殺死之後,一般的嬰兒會變成普通的童鬼,但如果殺死它們的地方是在山裏,並且屍身也被遺留在山野林間......在接觸地氣之後,它們就會擁有山嬰的雛形。”


    紙人說起這些話時,似乎也有一些感慨,語氣變得沉重了些。


    “初次變為山嬰時,它們的身體對比普通靈體更脆弱,處在隨時都可能消散的邊緣,甚至山裏的風刮得大了點都能刮得它們丟魂,如果不是闡老爺慈悲收留了這些年在山野裏形成的山嬰,再利用自身的道行供養它們成長......這些山嬰或許一個都活不下來。”


    山嬰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鬼怪了。


    如果說普通的陰魂靈體戰鬥力在100,那麽它們的戰鬥力或許隻有5甚至是0.5,更何況它們的軀體遠比其他異常生命要羸弱,若是異人或是同類想除掉它們,真的隻用吐口氣的工夫就夠了。


    像是它們這樣弱小而且沒有上進心不會修煉的精怪,從某種角度來說,它們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不過闡一卻不這麽想。


    雖然它的本體真身是一隻上了年頭的老蛤蟆,但不可否認它擁有一顆大多數人都未必擁有的慈悲心,能夠分出部分道行來供養這些小家夥......這種看似無意義的事,一般的異常生命可幹不出來,哪怕是人類中的異人修行者,也很難做出這種舍己為人的舉動。


    或許也是因為如此,闡一在滇省境內才會有滇山王這個稱號,毫不誇張的說在滇省內它是真正能夠一呼百應的大妖,特別是在梅山出事之後,趕赴梅山願意主動幫助闡一的同類數不勝數。


    在李家與梅山發生衝突後,整個滇省的異常生命更是都幾近暴.動起來,若不是闡一出麵發聲嚴令禁止其他同修插手,或許早在幾天前梅山就得被滇省各地趕來的異常生命給擠滿了!


    “闡老爺可真是個好人......”陳閑有些感慨地歎了口氣,之前他對闡一的印象還停留在對方是自己的雇主這個層麵,但此刻卻還真有點佩服它了,至少它的所作所為足以讓陳閑心悅誠服。


    此刻,那些小家夥們忙得不亦樂乎。


    兩個山嬰正在哼哧哼哧地抱著茶壺給陳閑倒茶,對於它們這種巴掌大的小身板而言,舉起一個紫砂茶壺可不是輕鬆的事。


    在陳閑身邊還有七八個山嬰圍著,也不知道它們從哪兒學來的本事,一個個都有模有樣地幫陳閑做著按摩,這兩個幫陳閑按摩大腿,那幾個又爬在陳閑背上幫他捏肩,捏了幾下就要停住歇口氣,哼哧哼哧的喘氣聲簡直比小貓崽子的聲音還小。


    對於這種從未見過的奇特生命,陳閑也不免有些好奇,隨手輕輕抓住一個仔細看了看,隻覺得這種生命形態實在是過於特殊,跟以往見過的靈體完全不同,竟然感覺不到它們體內有任何粒子能量流動的跡象.......


    被陳閑放在掌心裏,小家夥似乎也沒有過於抗拒,先是打了個滾很吃力地爬起來,然後仰起頭盯著陳閑看了看,嘴裏發出了唧唧唧的聲音,像是在打招呼。


    “你好......”陳閑小心地將它放在手掌上,用手指輕輕地戳了戳它,感覺像是在戳一團棉花糖,“你吃晚飯了嗎?”


    對於陳閑這種能把天聊死的打招呼方式,小家夥似乎還挺喜歡,隻有兩團光作為眼睛的臉上竟然也流露出了一絲豐富的表情。


    小家夥(〃▽〃):“唧唧!”


    “哦,那就是吃了。”陳閑點點頭,“你多大了?”


    “.......”


    看著眼前陳閑與山嬰的友好交流,李道生嘴角忍不住抽了兩下,心裏也暗道闡一那個老蛤蟆絕對是在針對自己,自從自己上轎之後就像是變成了空氣似的,沒有任何人搭理也沒有任何人正眼看過自己.......連那些山嬰都隻是圍著陳閑轉,這特麽不是針對是什麽!


    “為什麽不讓它們去投胎?”李道生突然開口問道,眼神中有種懷疑的意味,對於他而言闡一再怎麽慈悲心善也終究是異類,沒事拿道行供養這些毫無存在意義的山嬰.....難不成是有別的目的?


    “投胎?”轎外的紙人愣了一下,然後答道,“老爺曾經征求過它們的意見,但它們好像沒聽懂,所以老爺想把它們再養大一點,懂事了之後再問問它們,如果想投胎的話......”


    “那不是耽誤時間嗎?”李道生皺了皺眉,“更何況像是它們這種沒多少智商的異常生命,簡直就跟橫死之後的中陰身一樣,按照常理不是應該直接送去投胎嗎?”


    “投胎成人?”紙人在轎外問道。


    “不然呢?”李道生奇怪地反問了一句。


    就在這時,一直沉浸在與山嬰交流中的陳閑開了口。


    他先是抬頭看了李道生一眼,又緩緩低下頭去,如同逗弄小貓一般,逗著圍繞在自己身邊的那些山嬰。


    “投胎成人有什麽好的。”陳閑嘴裏嘟囔了一句,像是在抱怨著什麽。


    “自古以來哪個人魂不想再投胎成人?我們送它們去投胎不是本職工作嗎?”李道生忍不住反唇相譏,被陳閑全麵壓製著揍了一頓後,他對陳閑的怨氣可不是一般的足。


    “那是你主觀意識太強,遇見點靈體就想讓人去投胎,真是閑的。”陳閑低聲說道,從兩個山嬰手中接過茶壺,緩緩給自己倒了一杯,“做人有什麽好的。”


    一聽陳閑的回答,李道生便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因為他完全想象不到,像是陳閑這種守秘局的官方異人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佛家說的人生在世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雖然我不太喜歡那些和尚張口閉口就是慈悲為懷的口頭禪,但不可否認他們老祖師總結得確實挺到位,人生在世誰又能過得如意。”


    陳閑輕聲細語地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目光一直都沒有放在李道生身上過,口中所說的這些感慨也不像是他這個年紀應該感悟到的,反而像是一個耄耋之年的老人正在吐槽自己的人生。


    “其實現代的人已經不像是人了,包括我們異人也是這樣,都像是被某種規則強行推動在不斷運轉的機器......更何況普通人比我們過得還慘,學習奮鬥,打拚事業,生兒育女,贍養雙親,各種各樣的壓力從出生就開始推著人類向前走,直到老死也不能自在,搞得現在的人都變味了,就像是那種機械特有的柴油味,那種死氣沉沉的生命力簡直比異常生命還不如。”


    李道生皺著眉想說些什麽,但又沉默了下去,有些不明白陳閑怎麽突然跟自己話多起來了,因為他看起來就不屬於那種話多善談的人。


    “做一個普通人不如做一個山野林間的精怪,作為人在這個社會上生活,真的沒什麽意思,一生要受的苦可比精怪多太多了。”陳閑輕輕用手指逗弄著身邊的小家夥們,然後抬起頭來看了看李道生問道,“知道我為什麽討厭你這種死板的異人嗎?”


    討厭我?


    李道生一愣,然後有點想罵街,畢竟當著他的麵說這種話確實讓他有些尷尬。


    “不管對方是不是想,你們總是希望送人去投胎。”陳閑平靜地注視著李道生的雙眼,搖了搖頭說道,“按照守秘局幾年前出的規定,異常生命特別是靈體,它們是有選擇權的,如果對方是處在迷茫期的中陰身,或者是處在沒有自我意識的狀態,那麽也不能強求對方去投胎......”


    “不送去投胎那留著作惡?”李道生反問道。


    “我們有人會盯住它們,而且.....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好像在這個世界上人類比異常生命做的惡多得多吧?”陳閑說道,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為了保險起見就強行送沒有作惡的異常生命去投胎,這是不是有點不講理?”


    李道生冷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不過你有這種想法也很正常,畢竟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連主動結束自己生命的權利都很難有,更何況是選擇要不要下輩子繼續為人呢......”陳閑說道,不知為何看著這些天真無害的山嬰突然話多了起來。


    “那還不一定為人呢,做豬做狗都有可能。”李道生冷笑道,“說不定下輩子投胎成動物呢?”


    “當動物哪有當異常生命爽快,至少不會隨便被人吃吧?”陳閑反問道,“既然有選擇繼續當異常生命的機會......你們有事沒事就送人去投胎,是不是有點不厚道?”


    李道生白了陳閑一眼,沒搭他的腔。


    “陳小哥倒是看得通透,按照老爺的話,您這就是有慧根呐。”轎外的紙人突然笑了起來,言語間有種莫名的意味。


    “還行吧。”陳閑摸了摸鼻子,被人誇了之後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就是感覺做人確實挺累的,這些小家夥就這樣活著挺好,沒必要送去投胎,而且按照它們的死法.....下輩子十有八九是繼續做人。”


    “你怎麽知道它們不想做人?”李道生問道。


    “它們這樣無憂無慮的就過得挺好,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陳閑反問道。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李道生反唇相譏。


    陳閑沒吭聲,一言不發地盯著李道生,好半天才說。


    “你再跟我抬杠,我就拿你的劍給你表演國粹你信嗎?”


    “.......”


    李道生被嚇得不輕,但也覺得憋屈,不過看陳閑這樣子似乎不是開玩笑,所以他也不敢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反而旁敲側擊開始試探陳閑的底線,能懟一句是一句,至少這樣感覺心裏舒坦,大不了到他翻臉的時候及時認慫就行了嘛!


    “我怎麽感覺你有點厭世啊。”李道生不懷好意地問道,“你是不是生活不如意?”


    “還行吧,比你強點,至少前麵揍你的時候我感覺挺如意的。”陳閑不動聲色地答道。


    李道生臉上一紅,陳閑這番話的殺傷力之大,直接尬得他想在地上找條縫鑽進去躲著。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陳閑這夾槍帶棒的一番話嘲諷過來......李道生想殺他的心都有了!


    正當李道生想嘴硬著再懟回去,轎子突然停下,在外麵引路的紙人也在這時開了口。


    “陳小哥,咱們到老爺的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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