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個人的跋涉變成了兩個人。魏淩問肇月為什麽明知道走下去也沒人,卻還是要一直走,肇月告訴他,走下去,或許就能夠出去。


    於是他們一起走過了千山萬水,日月輪轉。


    “為什麽我一點沒老,你也沒老?”再次到了相遇的大河邊,魏淩看著水中的倒影說,“我們是不是永遠都不會老了?”


    肇月笑了起來。他很少笑,但每笑一次魏淩都會盯著他看得失神。


    “鏡中無歲月,你沒聽過嗎?”


    魏淩雙眸微微睜大,裏麵含著深藏的恐懼:“……肇月,我不想在這裏不老不死。”他蹲下身,看著水中的影子再次露出多年前的那個表情,“太無趣了……真的。”


    肇月表情沉肅了下來。


    “你覺得無趣?跟我在一起無趣?”


    魏淩沒察覺出肇月的異樣,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老不死,永遠困在這裏,除了你沒有別人。在這裏我沒有想要的,也沒有不想要的,沒有想做的,也沒有不想做的。每日不停地走啊走……肇月,再長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再大的世界也有看完的一天,到那時候,我們還能做什麽?”他深深地閉上眼睛,說出自己深埋於心底的那句話,“肇月,我都快忘記自己還是不是一個活人了。”


    他想過用死亡離開這個鏡子世界,哪怕從此消失也好。可他不想留肇月一個人。


    這個世界太孤寂了,留下任何一個人都是殘忍的。


    肇月抿著唇,默默地看著陷入情緒的魏淩。


    他從許久前就發現了魏淩的不對勁,他也一直在想辦法祛除魏淩心底的黑暗,但他對魏淩的了解實在太少了。除了魏淩時常提到的那個世界的“電腦”“遊戲機”,他幾乎不知道魏淩的生活到底是什麽樣的。


    比如他有什麽親人,有多少朋友,最牽掛的人,最想做的事。


    他什麽都不知道,又怎麽能結開魏淩的心結。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想要什麽,想做什麽。”肇月上前一步,目光緊盯著魏淩。


    魏淩有些詫異地抬頭,視線正對上肇月:“什麽?”


    “你沒告訴過我,你想要什麽、想做什麽。”肇月一字一字重複,微微彎腰靠近他,“隻要你告訴我,我一定幫你實現。”


    魏淩愣愣的看著他,好似在消化著他的話。許久之後魏淩才略顯恍惚地道:“如果我想回去呢?……肇月,我不想留在這裏,我想回家。”


    “除了這個,我什麽都能答應你。”


    “可我隻想要這個。”


    肇月靜靜地看著魏淩,眼中的情緒幾番翻滾沸騰,最後趨於沉澱:“那我就給你一個家。”


    “給我一個家?”魏淩不明白,“怎麽給?”


    他話音未落,肇月已伸手將他從地上帶起來:“這樣。”


    肇月言罷靠近魏淩,不容置疑地吻上魏淩的額頭,接著往下吻到眉眼,再到鼻梁,最後落在魏淩的唇角。


    “魏淩,我喜歡你。”


    “你說什麽?”魏淩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肇月沒有回答他。而是閉上了眼睛,想要再次吻上魏淩的嘴唇,卻被魏淩在最後一刻躲了過去。


    “肇月,你是不是寂寞瘋了?我是個男人!”


    肇月偏頭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輕笑起來:“你是不是男人我比誰都清楚。”他一步步靠近往後退去的魏淩,眼底帶著說不出的執拗,“喜歡就是喜歡,與你是男是女,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都沒有關係。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你不能否認男人與男人之間也可以存在感情。”


    “還有,我肇月天生地養,從一出生就是獨獨的一個人,從不知何謂寂寞。如果我哪一天真的體會到了寂寞的滋味,那也必定是因為你。”


    “你!”魏淩說不出是羞還是怒,臉上紅白交加,急聲道,“那你剛剛說的給我一個家,意思是……”


    “意思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像凡人夫妻那樣拜堂成親,然後真正的在一起,組成一個家庭。”


    魏淩目瞪口呆,手指顫巍巍的指著肇月,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肇月卻是一把握住在自己臉前晃來晃去的手指,一臉正經道:“我知道你一時半會接受不了,不過我可以等。”


    “誰要你等!”魏淩怒聲大吼,“你神經病吧你!兩個男人怎麽結婚生小孩?沒有孩子算什麽家庭?你特麽就是消遣我的是不是!”


    肇月嘴唇動了動,想要解釋,卻被魏淩猛地抽出手,迅速轉身跑開。


    “魏淩!”肇月飛身追過去,攔住他道,“我沒有消遣你,我是認真的。而且你如果特別喜歡小孩的話,我也可以想辦法讓你生……”


    魏淩麵色一白,氣得氣都喘不勻了:“……你給我滾!”


    ※※※※※


    日光漸稀,紅霞滿天。


    滾滾翻騰的長河水邊佇立著一個人影。這人影在河邊佇立了很久,久到落日餘暉在他身上落滿四次,太陽在他身上照耀五次,他還在那裏站著。


    他在想什麽呢?魏淩蹲在不遠處的灌木叢裏一邊啃著果子,一邊暗自嘀咕。


    總不至於是在想怎麽占自己便宜吧?


    ……說不定還真是呢。


    魏淩有些慫的把身子往下低了低,繼續偷偷打量著那人。


    然後魏淩猛地站起身:“……人呢?”明明剛才還在那裏的!


    “魏淩!”


    他還在震驚,肇月的聲音便從背後響起。


    “魏淩,我有事要去處理一下,你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


    魏淩轉身看著周身狂風亂舞、氣流肆虐的肇月,原本擔憂驚懼的心因為他的話一瞬間平靜下來。


    “……你要走了?”


    肇月“嗯”了一聲:“魏淩,你別想太多,我很快就會回來。”


    隨著肇月的話,他的身後出現一個流光溢彩的漩渦,那裏伸進來一隻手,準確無誤的抓住了肇月的手臂。


    魏淩微微睜大雙眼。


    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那一瞬間魏淩以為自己的靈魂和身體是分離的。他的靈魂明明還在原地,可身子已經衝出去抓住了肇月還未撤離的衣袖,聲嘶力竭:“帶我走!肇月,帶我走!你說過的!”


    手上的衣袖還未消失,無數的颶風與氣流已蜂擁而至。直到被強勁的氣流攻擊摔向地麵,魏淩才感覺到了痛苦,才明白了原本自己並未靈肉分離。


    “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的……肇月……”魏淩被氣流擊中,忍不住嘔出一口血,淚水跟著奪眶而出,“你怎麽可以留我一個人在這裏?……怎麽可以……”


    他抬頭緩緩看著恢複原貌的四周,不知何時太陽已經落入西山,紅霞也已漸漸消失,天色漸暗,一切都蒙上了陰森詭秘的色彩。


    “肇月……”他忍不住小聲呼喚,帶著股小心翼翼與祈求,“你是不是生氣了……所以報複我?”


    死寂的天地間除了風聲水聲再無別的聲音,他的呢喃顯得突兀又孤寂。


    接著,一道白光在百米外的長河邊閃現。


    “誰?”魏淩心口一悸,忽然想起當初見過的水虺。


    “不……不會的……”魏淩一邊試著站起來,一邊安慰著自己,“肇月說過,水虺不會長時間的停留在一個地方……一定是我眼花了,一定是的!”因為之前的那股氣流,他胸口疼得厲害,腳踝更是脫了臼,隻要一站起來就疼得氣血上湧。


    可他還是努力支撐著,靠著未受傷的那條腿和兩隻胳膊往後挪著。


    “沒想到你還挺惜命。”


    突兀的女聲伴著先前的白光再次出現,並且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向著魏淩靠近。


    “你之前不是還覺得生無可戀嗎?怎麽現在又這麽害怕了。”


    眼看白光就要移到自己麵前,魏淩實在躲不過去,反而生出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咬牙怒道:“你到底是人是怪?有本事讓我看看你的真麵目!”


    “看我真麵目?”它笑了笑,語氣愉悅,“我有很多真麵目,不知道你想看的是哪個?”


    魏淩半晌才接住話:“……人的麵目從來隻有一個,你有很多真麵目的話,那肯定不是人。”


    “哈哈哈哈!”它大笑起來,聲音由愉悅清麗變作深深的嘲諷,“你竟然覺得人隻有一張真麵目,哈哈哈,真是可笑、可笑!”


    魏淩略微羞惱:“我可笑不可笑關你什麽事?你要殺就殺!如果不殺就別在這裏礙眼!”


    那白光頓了頓,好似被魏淩的無禮氣到無法言語。


    “臭小子!”


    “臭長蟲!”


    “你!”白光氣到變形,“你說誰是長蟲!”


    “說你!……額!”魏淩抬頭看著眼前的白衣女子,先是目瞪口呆,再是心跳如擂。


    “哼!還以為多硬氣的家夥,原來也是個以貌取人的臭男人!”


    魏淩緩緩吸了一口氣,輕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白衣女子嗤笑一聲,涼涼道:“好色就好色,還給自己找借口。”她抬了抬下巴,雙手往胸前一抱,一臉輕蔑道,“算了,姐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計較。我問你,你可有什麽願望?”


    魏淩看著她。


    “看我做什麽?說話!”


    “……我隻是在想這是不是臨終遺言。”


    女子撲哧笑出聲來。


    “你說你這腦瓜子是怎麽長的?”女子幾步上前,彎腰伸出手指點在魏淩腦門,“真正騙你瞞你的你不懷疑,我這個真正幫你的你卻又怕又疑!”


    魏淩道:“真正騙我瞞我的?你說肇月?”想起肇月明明有出去的辦法卻不告訴自己,也不願意帶自己出去,魏淩心中一痛,強忍著難過道,“事已至此,我不想提他。”


    “你不想提,我偏偏要提。”女子在魏淩麵前踱了兩步,撐著下巴道,“我想想先從哪裏開始說起……嗯,就從你們剛見麵那會兒吧。”


    “你知道你為什麽會被帶到這裏嗎?因為肇月。你知道你為什麽無法離開這裏嗎?還是因為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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