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似回到正軌。


    直到兩年後,魏淩開始創作《弑神》,消失的記憶以另一種方式回到了魏淩身邊。


    他曾經告訴過林雪,這些靈感來源於他模糊的夢境,而林雪除了大笑幾聲外,沒有給過他任何的回應或者建議。


    心理醫生則認為他這是一種自我暗示行為,隻要放鬆心情就可以避免。


    因此,魏淩選擇把這些離奇的夢境轉換成文字,將所有的光怪陸離、詭譎跌宕展現在世人麵前,讓看到的所有人陪他一起承擔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


    ——盡管所有人都認為這隻是一部。


    但他已經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寫在裏了。


    就算地球真的因高等世界的崩塌而滅亡,那也不怪他——他沒有義務去拯救誰或者某個世界。


    更何況連他自己也信了心理醫生的話,認為自己隻是創作期間壓力過大,以致於出現自我暗示的關聯夢境。


    這樣的誤解可真是讓人無力,尤其是為此付出很多心力與靈力的萬宗門長老們。


    《弑神》曆時兩年有了結局。


    對,就是開場那個結局。


    陸無塵以死亡為代價,讓華夏大陸一分為二。


    而寫了這麽一個糟心結局的魏淩,穿越了。


    ********


    魏淩躺在地上失神了許久,才終於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緣何在此。


    他被女蠍帶進了風月寶鏡裏的姻緣池,因為心神不穩掉進了七情水,是肇月救了他。


    七情水之所以讓人避之不及,除了因為它會帶給人們傷痛之外,還因為它能夠喚醒人們的記憶。


    那些淡忘的、深藏的、抑或早已遺失的記憶。


    所以,曾經百思不得其解的穿越,在魏淩落入七情水的那一刻,終於有了答案。


    他就是魏淩。


    唯一的,僅有的,魏淩。


    衛道衛,不過是他的臆想罷了。


    那是他無法窺見所有真相,偏偏又固執地要逃避一切時的產物——從不存在於現實,隻存在於他的與腦海之中。


    而百年前他在寂滅森林的那一次迷路,本該是一切的開始。


    他還記得當時遇到銀狼時的驚豔,以及回去後漏洞百出的謊話。


    可誰能想到呢。


    他與肇月最初的相識,竟還早於此。


    他生而混沌之體,在師門的護持下長大。除了選中他的那個人,沒有人知道他身上隱藏著怎樣的秘密,直到他為救肇月不惜耗盡精血元氣、化身鼎爐,瀕臨死亡,那個人才發現屬於魏淩的秘密早已被異族人窺破,並且致使魏淩毫無防備之下中了滅魂毒。


    肇月拚盡全力維持他的生機;萬宗門遍尋秘術想要救回他。但兩方勢力的最強者最後同時發現,這是一個無法更改的必死之局。


    可就是這樣的必死之局,結局還是因為肇月的執著而有了改變。


    他提出分離魏淩的靈肉,將魏淩的魂魄送往異世蘊養,直到他們找到解除滅魂毒的辦法。


    同時,他們陪著異族的人做了一場戲,讓異族的奸細不知不覺間走進圈套,提前動手奪取了魏淩的軀殼,為魏淩守護這具本屬於他的肉/體。


    然後便有了21世紀宛如白紙一般的凡人魏淩。


    時至今日,恢複了所有記憶的魏淩也有些說不清到底是百年前的那場相遇引發了21世紀的跨越時空,還是21世紀的那次跨越時空促就了百年前的相遇。


    可無論是哪一種因果,他與肇月都是歡喜入場、悲劇收場。


    他偏過頭,目不轉睛地看著雙目緊閉,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肇月。


    對方的手還在握著他的手掌,緊緊地,似乎唯恐他會不小心掙脫,繼而掉入那讓人刓心剔骨的七情水中。


    和記憶裏一樣的堅定守護,讓魏淩控製不住地心髒收縮成一團,窒息般的疼痛。


    他何以為報!


    百年前肇月曾經問他,“為什麽救我?”


    他回答,“你是我的朋友,又是寂滅森林之主,我當然要救你。”


    “隻是這樣?”


    即將身魂分離的少年輕輕笑起來:“不然呢?”


    那年的離別之景好似重回眼前,魏淩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不然呢?”


    事到如今,他終於明白了肇月的那句“隻是這樣?”,並且小聲回答當年未盡的疑問,“肇月,我從來隻把你當做朋友,不管是百年前,還是五千年前,你對我而言盡管特殊,但並未達到戀慕的程度。換言之,我從來不敢假想我們之間會發生些什麽。你對我而言是那麽遙不可及,從仙人與凡人的距離,到籍籍無名的萬宗門小弟子與寂滅森林之主的距離,我一直把你看成需要仰視的存在。當我們成為朋友的那一刻,我已經認定那就是我最能接近你的一個身份定位。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又怎麽可能與你產生超越朋友的感情?”


    “更何況,我們都是男人。”


    因為從來沒有往那方麵想,所以哪怕有過什麽隱秘的心思,也被接二連三的自我否定與意外悉數抹殺。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結局。


    肇月醒了。


    其實在魏淩將目光轉向他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隻是他不願意直麵那樣愧疚且悲傷的目光,所以他閉著眼沒有作聲。


    他的心髒因為魏淩的每一字一句而撕裂破碎,最終在無盡的黑暗裏化成一灘膿水,腐爛發臭;空蕩蕩的同時,連帶著無盡的酸痛與絕望。


    還有什麽人能夠拯救他的心髒?


    沒有人。


    他記得有人曾經問過他,日複一日的修煉會不會枯燥無聊。他當時還不懂何謂枯燥,何謂無聊。然後鴻蒙仙祖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說:“若是隻知修煉的無心之人,便是千年萬年也隻是一日罷了。若是多情專情之人,且有了心係之人,即便是一天,也煎熬如千年萬年。所以啊,千萬不要輕易動情,因為誰也無法保證,你所戀慕的那個人,他/她最終會不會屬於你。”


    彼時的他對鴻蒙仙祖這段話嗤之以鼻,如今,天道輪回,一一應驗。


    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嚐過了愛情的美妙,誰又願意重回那日複一日的孤寂之中呢?


    哪怕他的愛情大多數時候都充滿苦澀的等待和得不到回應的絕望。


    但五千年啊。


    那是他迄今為止的生命中將近二分之一的時間。


    他思慕著這樣一個人,一個平凡卻讓他無法忘懷的普通人,整整五千年。


    他甚至在五千年的時光裏多次因為無法忍受思念的煎熬,而不惜重傷也要去有他的世界看他一眼。


    直到不得已忘卻,然後,重逢,再次記起,重新燃起戀慕的熊熊大火。


    可這個人卻不屬於他。


    這個人怎麽可以不屬於他?!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比他更愛他?!


    肇月不斷地反問著自己,也反問著天道。


    既然他所愛慕之人屬於命運之子,那他們之間的相遇又算什麽?對他一個人的折磨和懲罰麽?那麽他又做錯了什麽?是不該救下鴻蒙仙祖,還是不該為了守住華夏一族的命脈而錯失與魏淩坦誠相見的機會?


    ——若他當年沒有從鏡中世界驟然抽身,他不信他與魏淩會是這樣的結局。


    魏淩起身想走,想把這一日的一切當作一個結局畫上一個句號,但肇月緊緊攥住了他的手。


    他攥得那麽緊、那麽用力,甚至讓魏淩有種對方要把自己的手掌嵌入他的掌中或者骨血中的錯覺。


    “……不要走。”


    他的聲音又低又沉,宛如老舊的鼓鍾,在暮色裏絕望的敲擊著最後一次回響。


    那聲音令人心碎,也令人失去希望。


    魏淩再也無法挪動腳步。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般渴望,渴望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另一個自己,且那個自己深愛著肇月,瘋狂的回應著肇月的愛意。


    隻有這樣,他才能無視肇月的痛苦,轉身去尋找那個早已駐進他心底的陸無塵。


    良久。


    “每個人都應該學著遺忘,尤其是你這樣的強者。”魏淩將心痛掩入心底,用一雙清澈溫和的眼睛回首望向他,輕輕笑開,“就像我當年選擇忘掉你一樣,用不了多久,一切都會變得和原來一樣。”


    “甚至……我可以向我師尊求取一顆失心丹……”


    兩人緊握著的手緩緩分開了。


    可魏淩的心卻在一瞬間如被人狠狠攫取住一般,忘記了跳動,發出尖銳的疼痛。


    他知道肇月妥協的原因是什麽。


    那絕不是畏懼或者失望。


    而是無法去傷害自己在乎的人,所產生的自我悲鳴和痛苦選擇。


    但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於肇月、於陸無塵,於他自己,都是最好的結局。雖然他知道這一切對肇月有多麽不公平。


    回去的路充滿黑暗與迷霧,沉寂且漫長,好似他與肇月之間明明斷裂五千年卻始終不曾真正消失的糾葛。


    他也曾經無數次的問自己,到底是哪裏錯了,以致於肇月會對他產生這樣濃烈不顧一切的感情。


    時至昨日,他依然沒有找到明確的答案。


    但就在剛剛,他似乎有點兒明白了。


    情愛之事,本就沒有道理。它們有時候非常之不可理喻,但卻讓人甘之如飴。


    或許這就是愛情的玄妙之處吧。


    就像他和陸無塵,明明曾經那麽遙遠,現在卻如此親密。他甚至能夠接受對方在自己身體裏橫衝直撞。


    這對於過去的他而言,大概算是一個驚悚故事,甚至可以稱之為噩耗。


    他忍不住勾起唇角。


    風月寶鏡的出口已至眼前。


    在走出幻境的一刹那,魏淩忽然想起不知何時何地看到過的一句話:


    當你單單是想到一個人就有了怦然心動的感覺時,那麽你一定很愛這個人。


    而他對於陸無塵,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


    ——他該去找他的。就像他當初對自己那樣,緊跟著、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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