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延誤了五個小時之後,終於在東京成田機場順利降落。


    對於死在頭等艙的四名匪徒,無論刑警怎樣詢問,我都一問三不知地搖著頭,隻說一被匪徒抓進去就嚇暈了,後麵的事情都不知道。


    我可能天真,但有些事我還是明白。


    四名劫匪的屍體全被狗狗破壞了,晃眼之下是看不出真正的死因,但是卻禁不起仔細調查,所以我絕對不能承認與我有關。


    刑警們並不是很相信,但我可是在眾目睽睽下被抓進頭等艙的,而且就我現在膽小迷糊的樣子,也不像是個可以創造奇跡的男人。再加上我給菲爾打了一個電話,還沒等到十分鍾,英國駐日本大使館大使就急匆匆地趕來了,在我身邊像隻老母雞一樣地嚴密監視著。


    再盤問下去顯然不方便,於是刑警草草地問了兩遍,留下了我的聯絡方式,就讓我離開了。


    等我們走出機場,天色已蒙蒙亮,又是新的一天了……


    「迪亞,你準備住在哪裏?我送你去!」來接栗原的車已經等了他半晚上,不過他一點也沒有著急,由始至終都陪著我。


    手裏抱著狗狗,從隨身背的小背包裏,我掏呀掏呀,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遞給他:「我要去這裏!」


    「矢皴隆一?是矢皴株式會社社長的那個矢皴隆一嗎?」


    我點點頭,很期盼地問:「栗原君,你找得到嗎?」


    「還真巧,我正好去過。矢皴社長家的二公子濱治是我的同學,他請我去過。迪亞,你和他們是親戚嗎?」


    「嗯……也算吧!矢皴夫人是我母親,我就是去看她的。」


    「啊?原來是這樣,這麽說迪亞你要在日本待一段時間羅?」


    「是啊,我就是這樣想的,我還從來沒見過媽媽呢。在飛機上以為再也見不到媽媽了,所以哭成那樣,讓栗原君為難了吧?」想到當時的窘相,我臉紅了。


    菲爾哥哥還專門囑咐說過不準哭的,現在連一天時間都沒有過,我就又沒忍住,栗原君一定會認為我很孩子氣吧!


    栗原薰看著我怔了怔,很僵硬地把頭轉了過去才說:「沒有,迪亞很可愛,我以後可以來看你嗎?」


    「當然可以,我很喜歡栗原君的,栗原君可是我第一個朋友呢!」我很開心,兩眼笑成了一輪彎月,美美地點著頭,終於我也有了自己的朋友。


    栗原的表情很古怪,他看上去並不算高興。我想也許我有點一廂情願了,也許栗原隻是因為心眼好才被我這個小麻煩給纏上的吧?他肯定後悔昨天出門沒有先算算命,因為……他確實有夠倒楣!


    先是莫名其妙被我的車撞,然後被我當靠枕睡了將近十個小時,再然後又因為我被匪徒打,現在還得送我回家……


    想到這裏,我很有良心地說:「對不起,栗原君,是不是我要求太多了?我已經給你惹了這麽多麻煩,還要勉強你做我的朋友?」


    「說什麽呢!」栗原摟著我的肩膀,親昵地揉了揉我的短發。「我也很喜歡迪亞呀,就算迪亞隻想跟我做朋友,我也很高興。」


    有點困惑,什麽叫「就算隻想做朋友」呀?難道是因為我的日語還沒有學好?


    想到這裏,我有點釋然,反正栗原已經說願意跟我做朋友,我也就不想再動什麽腦筋了。


    汽車很快就開到了矢皴家。


    矢皴家位於東京市中心區域,占地麵積卻有十幾畝,茂盛的樹林中,是一棟三層的房屋,看上去既華麗又氣派。


    汽車停在大門前,栗原在我的記事本上寫下了他的電話號碼,然後叮囑我—定要打電話給他。


    我拚命點著頭,心卻早已飛過了圍牆……


    這時,大門無聲地打開,一輛豐田車開出來,然後一個急刹,從副駕駛座探出一個腦袋,驚奇地說:「嘿!薰!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在這裏!」


    栗原轉過身,看清車裏的人,很高興地說:「濱治!正要找你呢,我在英國遇到了迪亞,順便送他過來!」


    「什麽迪亞?」被栗原叫做濱治的男人,一頭霧水地問。


    「就是矢皴夫人的兒子迪亞呀!」栗原順口答道。


    「矢皴夫人沒有兒子!」濱治咬牙切齒地說。


    栗原愣住,轉頭看向我。濱治順著栗原的目光也看向了我。不隻如此,我感覺從豐田車駕駛座上,還有一道冷酷的目光在盯著我。


    我又沒有騙人。聳聳肩,解釋說:「我是矢皴夫人嫁給矢皴先生之前生的兒子。是真的,我沒有騙人。」


    濱治目光冷峻地盯著我仔細看了幾眼,然後縮回汽車內,和坐在駕駛位上的男人商量了幾句,又探出頭來,對我冷冷地說:「你先跟我們進去,你最好祈禱自己沒有騙人!」


    豐田車掉頭開了回去。


    栗原有點擔心,慎重地對我說:「迪亞,如果你不想住在矢皴家,打電話給我好嗎?我會幫你安排好的。」


    「謝謝你,栗原君!不過我媽媽會歡迎我的!」我一笑,向他揮揮手,抱著狗狗跑進了大門。


    媽媽,我來了!


    豐田車停在主宅前的車道上,一個個子很高,身材很魁梧,表情……很危險很冷酷的男人斜倚著車門。他冷眼瞅著我,感覺像一隻瞄準了獵物的野獸!


    我本能地打了一個冷顫,本著規避危險的原則,我準備從他身邊溜過去。


    穿越……沒有成功,就在我以為要成功時,一隻手逮住我的背包,把我拖了回去。他用手捏住我的下頜,逼我抬起了頭,然後目光死死地審視著我的臉,讓我感覺連臉上的毛孔都被他看清了。


    他很危險!被他瞪了兩秒鍾之後,我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不隻是因為他渾身都在散發著強勢的、危險的氣息,還因為,他是故意在戲弄我!根據我時靈時不靈的直覺,我就是覺得他是在想怎麽玩我!


    所以,我很不高興,當然被人捏著下頜,也無法高興得起來。


    出於自衛的考慮,我得先弄清他是誰,皺皺眉頭,很認真地問:「你是誰?快放開,我要生氣了!」


    他的臉色一下陰沉了下去,本來一張臉就不討喜,現在更駭人了。


    「你到矢皴家來認母親,會不知道我是誰?」


    這是什麽意思?我的腦袋裏瞬間打了一個大大的結,會是誰呢?


    突然,我急中生智想到了一個人。


    天呐,我還真是笨,早就應該想到這一點的嘛!為自己難得的聰明,我興奮地問:「你是矢皴先生?」


    他的臉色果然好了一些,哈,我是天才吧?果然猜對了!


    「你就是我媽媽的丈夫矢皴隆一先生!我是迪亞·凱洛,請你以後多多關照!」我高興地說,並且學著日本人的禮節,向他微微欠身鞠躬。


    就像變戲法,他的臉色馬上又黑了下去,咬牙切齒地說:「我看上去有那麽老嗎?!你叫迪亞·凱洛是吧?放心,我一定會照顧你的!」


    啊?他還不是矢皴隆一啊?


    我撓了撓自己的短發,有些害臊,這回可出糗了!看他很生氣的樣子,我有些內疚,在我們家裏,年齡真的是最難判斷的一件事,就算是最年輕的十二哥,也有一百零幾歲了,看上去也比他要小些啊!


    我歉意地對他笑,可是他沒有一點要原諒我的樣子。正在尷尬中,從主宅那邊傳來一個聲音,把我挽救了出來。


    「大哥,爸爸他們已經下樓了,你帶他進來吧!」是那個叫濱治的男人。


    等等,他叫他大哥,那他就應該是矢皴先生的大兒子羅?我恍惚記得父親有跟我提過,是叫什麽名字呢?


    我再撓撓頭發,努力地想,想,想……


    「暮彥,欠皴暮彥!你好好的記住!」他湊過來在我耳邊警告道,然後抓住我的手臂,拖著我向主宅走去。


    哼!小氣鬼!我癟癟嘴,不屑地吐了吐舌頭。


    這就是我跟矢皴暮彥的第一次見麵,他很生氣,我也不喜歡他的一張冰塊臉!


    大廳裏有好幾個人,除了拖我進來的矢皴暮彥,剛剛見過的濱治,—個年齡明顯偏大的男人,還有就是……端坐在沙發上的一個異常美麗、異常雍容高雅的和服少婦!


    我的眼睛自動忽略了其他人,專注地盯著她。慢慢地,潮氣上湧,眼睛越來越濕潤,越來越迷蒙,淚水不爭氣地滑落下來……


    她就是我媽媽!不需要人介紹,我知道她就是我媽媽了!


    雖然從未見過,但那種與生俱來的熟悉感,卻騙不了我。而且她和凱洛夫人如出一轍的高貴風範,也很符合父親的品味啊!


    媽媽很激動地看著我,一雙美麗的眸子一眨一眨,然後她撲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我,淚如泉水般地洶湧而出。


    「迪亞,我的乖寶貝,媽媽想死你了!」


    被母親緊緊擁抱的溫暖,再也無法忍耐的激動,我早忘記了菲爾關於不準哭的警告,頭埋在媽媽懷裏,我們母子抱頭痛哭!


    再也沒有人懷疑我的身分,可是也好像沒有人為此高興,大廳裏的氣氛越來越緊張……


    半晌,媽媽眼角含著淚花,拾起了我的頭,「來,讓媽媽好好看看!哇,我的迪亞真是一個漂亮的女孩!不過,為什麽頭發剪這麽短?女孩子都應該留長發!還有,怎麽能穿成這樣?等會兒媽媽陪你去買衣服,對了,我們得先去銀座給迪亞訂製幾套和服……」


    汗……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嘛!媽媽不會以為我是一個女孩子吧?!想到父親一說起媽媽的迷糊都會忍俊不禁地笑出聲,我突然流下了冷汗!


    看著已經陷入瘋狂遐想中的媽媽,我用手指輕輕戳戳她,沒有反應,再加大點力戳,媽媽終於注意到了。


    「怎麽迪亞?你有什麽更好的建議嗎?」


    我眼角還掛著淚水,臉卻緋紅,窘得近乎無地自容。「媽媽,你不會不知道我是男孩子吧?」


    「啊?!」媽媽的笑容僵住了,她迷惘地仔細回想。


    「我一直以為生的是個女孩呀?怎麽會不是?……算了,管他呢,我的迪亞這麽漂亮,跟女孩子也沒什麽區別!」她突然變得很果斷地說道。


    我噘起了嘴唇,無力地看著她,這也是能算了的事嗎?


    「夠了!筱聆,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你好好想清楚!」年齡明顯偏大的男人終於無法忍受地開腔了,現在我敢肯定他一定就是那個正牌的矢皴隆一。


    「這還用說嗎?父親,這孩子跟阿姨完全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嘛!」說話的是濱治,不過我完全聽不出他話裏有任何恭維的成分。


    我用自己最嚴厲的目光狠狠地瞪著矢皴濱治,雖然媽媽的確是有點脫線,可是她好歹也算是濱治的繼母啊,怎麽能對長輩不恭敬嘛!


    不過……好像沒有什麽效果,矢皴濱治看了我一眼,若無其事地把頭轉開了。


    不甘心,我繼續瞪!很快我的眼睛就累了,白天的光線太強,真的有損視力啊。揉一揉酸澀的眼睛,我瞟了一眼另—個一直很有存在感,但卻沒有說話的危險人物——矢皴暮彥。


    哼,不出所料,那家夥果然一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派頭。


    看見我瞪過去,他……他竟然對我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咳……每天對著這樣的兩個兒子,我可憐的媽媽,住在這裏一定很受氣、很壓抑吧!


    「隆一,你說什麽呢!迪亞當然是我生的寶貝,嗯……不過……啊!我想起來了,當時給我接生的醫生說我生了一個很漂亮的孩子!所以我才會以為是個女孩嘛!」這是媽媽嬌柔的聲音,終於想起了事情的原委讓她很興奮。


    「我可憐的迪亞,剛剛生下來就被抱走了,媽媽都沒來得及好好看看!哦,對了,迪亞,你父親對你好不好?他那個老婆沒有欺負你吧?當年她抱你走的時候可是跟我保證過的!」


    一想起我幸福的家庭,我就很開心地點點頭,「很好!父親對我很好,凱洛夫人對我也很好,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還有我的哥哥姐姐全部對我很好!」


    「那你為什麽要來這裏?」濱治諷刺道,顯然他並不相信我會真的很幸福。


    「那是因為我已經成年了,父親才會讓我離開的,所在我才想來看看媽媽!」


    「你這樣就算成年?是被家裏趕出來了吧!」


    「你胡說!才不是這樣,我們家的孩子都是十六歲成年,我哥哥姐姐們全都是十六歲離開家的!」


    「那現在你既然已經看到你老媽了,可以請走了吧!」


    「你!我找我媽媽,關你什麽事?要你管!」


    我氣極了,轉過身拉住媽媽說:「媽媽,他們太可惡了,我們離開好不好?我帶你去美國,菲爾哥哥一定會很高興的!」


    「夠了!」一家之主矢皴隆一大喝一聲,果然很有氣勢,濱治立刻不敢接腔。


    「不準鬧了,濱治你馬上去上學。筱聆,你今天參加的慈善活動是不能缺席的,至於你……」


    他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就……先留下來,暮彥,你上班晚點去,給他安排一下,有什麽事等晚上再決定!」


    真是有夠獨斷專行,不過,晚上?這是個好主意,我點點頭,說實話剛才用眼過度,我已經有些困倦了。


    「可是,隆一,我還要帶迪亞去買些衣服才行啊!」


    媽媽不死心地反抗著權威,悄悄捏捏我的手心,我知道媽媽是不舍得跟我分開。就是,我們都還沒有機會好好聊聊呢。


    「阿姨,我帶迪亞去買行嗎?」說話的是矢皴暮彥,看他現在彬彬有禮的樣子,一定沒懷什麽好意。


    我趕緊向媽媽使勁地搖頭。


    「那就拜托了!不過記得一定要給迪亞去訂和服哦!」


    和服?


    沒等我的腦袋轉過彎,媽媽已經在我臉上親了一下然後走了,偌大的屋子裏隻剩下我和冰塊臉矢皴暮彥,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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