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了洪遠縣,沒有聒噪的程風揚,耳邊清靜了許多。


    日夜兼程兩日,晏玉樓估摸著姬桑一時半會是不可能追上他們,便命晏實停在八裏鎮打尖。八裏鎮位於進京要道,鎮子不大左右兩條街。往來行商居多,是以一個小小的鎮子,竟然有許多家酒樓食肆和客棧。


    他們停靠的是一家離官道最近的酒樓,酒樓東側的路邊圍了不少人,依稀聽到什麽賣身之類的話。


    圍觀的人鬧哄哄的,隱約可見女子嬌弱弱的啜泣聲。


    她眼神往那邊飄了一下,花姑急忙低語:「六爺,您可別上當。」


    出門在外,自不能直呼其名,也不宜稱其官職。她在家行六,便用字裏的一字為姓取名吳六爺。


    誰知姬桑那廝故意效仿,取名賀二爺。思及此,她心情莫名複雜起來。


    「為何?」


    「六爺您有所不知,這裏靠近官道。那些女子都是長得略有姿色想博前程的,並不真是窮得過不下去。」


    果然京外不比京中,女子行徑都要更大膽些。


    那女子一身素衣,一隻手半掩著麵,可見秀美的五官。袖口處縫著補丁,手指纖細略染汙泥。跪在那裏嬌弱如扶柳一般,拭淚間麵容露出來,眼窩下方長著淚痣,真是我見猶憐。


    「我出二十兩,姑娘跟我回家吧。」


    隨著一道粗魯的男聲響起,隻見人群中衝出一個膀大腰圓的男子。一邊丟下銀子,一邊去拉那女子。


    「劉爺,劉爺……您放過我吧……」


    女子苦苦哀求著,圍觀的人沒有一人上前幫她。


    她嬌弱的樣子是那麽的可憐,被男子粗壯的手臂拉扯著仿佛即將破碎的娃娃。一張俏臉白生生的,唇抖得像風中的花瓣。


    叫劉爺的男子哈哈大笑,「豆娘,你打從八裏鎮出現爺就看中你了。你說你何苦拋頭露麵自賣自身,你要是缺錢告訴爺,爺有的是銀子。」


    「劉爺,我不……我不做妾……」


    「我呸!你跪在這路上讓人買,不就是想要銀子。你把身子賣給路人,不就是給人睡的,在爺麵前裝什麽裝。爺見你可憐,憐惜你一片孝心。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在這裏裝貞節烈女!」


    「劉爺……劉爺……我隻想做丫頭不想做妾,您放過我吧……」


    有人議論起來,晏玉樓聽了一會兒大概算是明白怎麽回事。這個豆娘是跟著叔父一家逃難來的,隻是自己的叔父病倒無錢醫治便自賣自身。而那位劉爺是八裏鎮的員外,家中頗為富貴。他一早看中豆娘,曾有意納為妾室,不想被豆娘拒絕。


    今天豆娘賣身,他自不會錯過。


    沒有人敢攔他,他在八裏鎮無人敢惹。


    晏玉樓多看一眼拉扯的兩人,抬腳欲進酒樓。


    采翠有些納悶,自家侯爺向來心善,為何對那女子的事情視而不見。她想不明白,卻深知侯爺行事必有原因,壓下疑惑跟上自家主子。


    不想那豆娘掙脫劉爺的手,直直朝他們這邊奔來,一下子跪在晏玉樓的腳邊,雙手死死扯著晏玉樓的袍子。


    「公子,您行行好買下奴家吧。奴家什麽都會做……當牛做馬報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你個臭娘們,你竟敢嫌棄爺!原來不是不想做妾,是想給小白臉當妾。今天爺還就不信這個邪,哪個敢和爺搶人,休想走出八裏鎮!」


    劉爺橫著一雙眼,怒視著晏玉樓,「你小子要是識相的,就不要趟這渾水。實話告訴你,這娘們不是個安分的。她一進鎮子就四處勾人,爺就是被她給勾上的。誰知道她心氣高,一心還想攀高枝。看你是個外地人,年紀輕輕不知人心,爺勸你別被這娘們的臉蛋給迷住,否則有你好果子吃。」


    「你是誰的爺!」晏實站出來,一手按在劍柄上。


    滿宣京都沒幾個人敢在自家侯爺麵前稱爺,這小地方的一個員外居然如此口氣大,也不怕風閃了舌頭刮出了血。


    「喲,還真有不怕事的人?」


    劉爺目露凶光,隻見後麵出來四個短褐大漢。


    那女子渾身發起抖來,一雙美目乞求地看著晏玉樓。


    晏玉樓垂眸冷笑,示意晏實不要動。這些人敢情是把她當成愣頭青,隨便一個貌美的女子就能令她喪失理智,真是可笑。


    一個破綻百出的局,背後之人到底想做什麽?


    「這位劉爺說得是,出門前家母特意叮囑過在下。行走在外不比家中萬事都要小心謹慎,不可出入花樓,不可與人置氣更不可多管閑事。你們一個要買一個要賣,原本是銀貨兩訖的買賣,與旁人不相幹。你們且自管談論買賣事宜銀錢多少,我萬不會多嘴一句,請便!」


    「哈哈,你小子真識相!豆娘,你聽到沒有,我們一個要買一個要賣,這筆賣買你要是覺得不滿意,爺還可以多給些銀子。」


    劉爺大笑著,有些想伸手過來拉她,又有些忌諱晏玉樓。一個人的氣質騙不了人,縱使年紀不大,那通身的氣派也不是一個小小的員外敢造次的。


    先前沒有瞧清楚,眼下劉爺是萬不敢動手的。


    豆娘麵露淒苦一臉的絕望,雙手依然沒有鬆開,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公子,您有所不知。劉夫人一貫霸道,劉家的妾室死的死瘋的瘋難有善終。奴家雖然身份卑微,卻也想堂堂正正做人,萬不願與人做妾,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公子您就買了奴家吧,奴家什麽事都願意去做,求您大慈大悲可憐可憐奴家……」


    「好你個賤人,竟然敢敗壞爺的名聲!」


    劉爺給幾個家丁使眼色,讓他們上前搶人。


    晏實擋在前麵,那幾個人不敢動。


    豆娘哭得可憐,臉色越發的慘白幾乎要昏死過去。有人開始指責起來,說晏玉樓不知憐香惜玉,惋惜豆娘年紀輕輕要真進了劉家的門,怕是隻有死路一條。


    劉爺又氣又急,差點跳腳,「小子,這娘們血口噴人。爺是看她可憐想幫她一把,不想她竟然倒打一耙。你可千萬別信她的話,不要被她所迷。」


    說著一腳踢在一個家丁的屁股上,那家丁一個激靈就要往前衝。不想人未近到晏玉樓的跟前,就被晏實給掀了個四仰八叉嗷嗷叫喚,半天爬不起來。


    所有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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