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想著,喃喃道:「昨日舅舅應該也很歡喜。」


    「娘與你舅舅姐弟幾年未見,驟然重逢他自是歡喜的。」


    「……娘,歡喜就會抱抱嗎?娘怎麽沒有和舅舅抱抱?」


    晏琬琰被兒子的童言童語弄得破涕為笑,將兒子抱得更緊,「傻平兒,男女有別。便是親姐弟也要避嫌,你舅舅再是歡喜也不會抱著娘。長大後能抱在一起的隻有夫妻,夫妻獨處時不用避嫌。」


    平兒似懂非懂,眼裏越發疑惑。


    「那男人和男人能抱在一起嗎?」


    「男子如何能抱在一起,你這孩子淨問傻話。你爹回來了,你的功課落下不少,他忙完後定會考你,你莫要把心思都放在這些莫名奇妙的事上。」


    平兒聞言小臉一垮,小聲道:「娘騙人,男人是可以抱在一起的。舅舅昨天晚上就和一個男人抱在一起,他們還親嘴了。」


    晏琬琰一聽,臉色大變。


    「你……你說什麽?」


    那邊阮從煥已到前廳,對著上座的晏玉樓拱手再次答謝。晏玉樓自不會受他的禮,將他虛扶一把落座。


    阮從煥慚愧不已,「多虧侯爺及時趕到,否則……」


    於私,他們是姐夫和小舅子。於公,他們是上級和下屬。麵對位高權重的小舅子,他向來以不敢像尋常姐夫那般隨意。態度上十分恭敬,晏玉樓早已習慣。


    世間最難猜的是人心,從表麵上看四姐夫與幾年前並無二致。思及清明說的話,她再看阮從煥時難免帶了幾分審視。


    「這是在家裏,四姐夫還中喚我無歸吧。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阮從煥臉上的胡茬刮盡,神情依舊憔悴。眼窩深陷眸中無神,聞言苦笑一聲,「我一人受苦事小,可憐滸洲百姓受苦。這些日子我被關在那暗無天地的地方,沒有一刻不害怕有人借機大亂滸洲,沒有一刻不擔心家中的妻兒……其實早在那之前,我就隱約有些不祥的預感,隻是料不到那些人竟然膽大至此。」


    他既然能留下那樣一封信,必是有什麽不好的猜測。


    「四姐夫可是發現了什麽?」


    他沉重點頭,「災銀被劫之後,我日夜寢食難安。滸洲原本不是富庶之地,百姓生計本就不容易。我身為一方父母官看在眼裏急在心頭,恨不能生剮那些惡人。連百姓的活命錢都敢搶,可見他們早已泯滅人性。案發之後,我即命人封鎖各處關卡,對於來往商賈更是嚴查盤問。我出事前兩天,饒洲杜將軍府上來人,說是有要事與我相商,約我在天香樓見麵。」


    晏玉樓沉默下來,昨天黃元化也提到過杜將軍府上派人來要通關文書。難道這事和杜將軍府那邊有關?


    「那你可有見到將軍府的人?」


    「未曾,我初進也很感詫異,不明白將軍府的人為何會約我在燕霜姑娘的房間相見。後來一想或許世家公子都喜歡談事時有美相伴,所以放下疑惑獨自進去。我是左等右等,也不見將軍府的人。燕霜姑娘一直陪我說話,在喝了她倒的茶水後我便人事不知。待我醒來時,就在那間暗室裏。」


    說到這裏,他臉上慚愧之色更重。


    「都怪我大意,著了別人的道。」


    晏玉樓一直盯著他的表情,從說話的語氣到神態完全看不出破綻。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麽杜將軍府確實可疑。但是反過來想,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和她說這樣的話,她會認為是行山王的挑撥離間之計。


    這事越發的撲朔迷離,四姐夫當真是無辜牽連還是被人利用?


    「四姐夫不用自責,他們既然有心算計,一計不成還會有另一計。被算計的人防不勝防,哪裏能躲得掉。」


    「你說得對,在暗室裏我也是這般想的。那些人沒有要我的命,我就想多聽一些消息。隻是這段日子除了老鴇就是燕霜姑娘,我沒有聽到第三個人的聲音。而她們的談話也十分謹慎,那老鴇許多事情都不明就裏,暗處都是燕霜在行事。可惜燕霜已死,否則我們還能審問出一些消息。」


    死無對證,他說的話其實無從考證。


    晏玉樓心沉得厲害,垂眸凝思。


    阮從煥皺著眉,長歎一口氣,「其實我疑心杜將軍府也不僅是因為這一樁事,無歸遠在京城怕是不太清楚。在饒洲杜家就是土皇帝,程梁一個知州都要忌憚幾分。杜家人不光行商牟利,且背地底還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饒洲治下的固縣,縣令方簡盤剝民脂民膏連過往商賈都苦不堪言。你可知他仰仗的是哪般?他仰仗的是自己的妻子與杜家二老爺的寵妾是親姐妹,同是宣京龔家的姑娘。」


    龔家的行事,晏玉樓是知道的。龔家門第不高,所出姑娘要麽嫁進小門小戶為妻,要麽在高門大戶做妾,兩者都不值得一提。以往她鮮少注意到這樣的跳梁小醜,不想這網倒是撒得廣。


    固縣之事她親曆過,確實是太過明目張膽喪心病狂。無論杜將軍有沒有問題,固縣那裏都是要整治的。


    「竟然還有此事,當真是膽大包天!」


    沉默一會兒,兩人說起災銀被劫的事情。滸洲各處關卡森嚴,那筆銀子數目巨大,但凡有蹤跡必會被關卡攔住。


    晏玉樓明白他的言之下意,杜家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是要見他又是向黃元化索要通關文書,行跡十分可疑。


    隻是杜家是康泰布的一步重棋,他們對大啟的忠心應該是毋庸置疑的。難道真的又是人心易變,杜家對大啟生了二心?


    「四姐夫認為是杜家做的?」


    「我不敢確定,但是他們確實行跡可疑。在這段被囚禁的日子裏,我想過一些自己先前沒有想過的事情。既然我滸洲不能通行,那些人會想什麽法子把銀子送走呢?隘雲關在滸洲和饒洲之間,滸洲不能行,隻能走饒洲那條路。饒洲知州程梁是個小心謹慎的,必是與我一樣嚴查各處關道。這麽一來,那筆銀子困死在我們兩洲之間無法送出去,幕後之人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此時冒出來要文書的人,難道不是最可疑的?」


    如此解釋確實合情合理,唯一不合理的就是杜家的身份。為什麽偏偏是杜家?杜家是康泰帝埋在饒洲一枚重要的棋子,叛變的可能性極小。


    但有一句話四姐夫說得倒是沒錯,那些人必定是急了。軟禁一洲知州,還刺傷另一洲的知州,這般行徑確實說明背後之人狗急跳牆。


    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晏玉樓不敢輕易斷言杜家的反心。因為一旦下定論,杜家麵臨的就是滅族之罪。這罪牽扯甚廣,不說滅九族,至少嫡係一脈全部要人頭落地。


    杜家要真被滅,那些先帝埋在暗處的人必會心寒。到時人心煥散,行山王又無人掣肘。長廣王那邊暗中製約之人若是害怕落到同樣的下場,說不準會明哲保身,豈不又助長長廣王的威風。


    兩王要是沒有人牽掣,不知要掀起怎樣的風浪。


    「此事非同小可,我定會查明真相,絕不放過一個惡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忠良之人。」她深吸一口氣,轉而問道:「四姐夫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可苦了我四姐。平兒走丟的事情,確實有她的疏忽,我這個做弟弟的在此跟你賠個不是。」


    阮從煥哪裏敢當她的賠禮,當下急得站起來,臉色卻是有些不虞。


    她心知此事四姐確實有錯,男人生死未卜之時,她身為當家主母更應嚴閉門戶看好孩子。平兒被拐一事,四姐夫有理由生氣。


    「我已說過她,她很是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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