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人倒是不怎麽隱瞞,說是小產傷了根本。杜老夫人隨意的幾句話裏,晏玉樓就明白了原因。小產傷身或是不假,但根本原因是杜家容不下這個媳婦。


    怪就怪杜二夫人的娘家糊塗,把長女嫁進杜家,卻把次女嫁到了行山王府。雖然次女嫁的是一個庶子,但在外人看來行山王和杜家實實在在成了姻親。


    杜老將軍受康泰重托,豈敢和行山王扯上關係。不過是個後宅婦人,又不是長媳,杜家人下起手來毫不手軟。


    晏玉樓麵色如常,實則心中覺得悲涼。男人們爭權奪勢,女人們就成了可憐的犧牲品。那個杜二夫人的娘家說不準也是被逼的,行山王到底是皇親國戚,會娶杜二夫人的妹妹應該也是謀算好的。


    要是沒有災銀一事,說不準誰也不會注意兩家的關係。杜家來這麽一出,其實是做給她和姬桑看的。她知道杜家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這般忠心,隻要是人都會存有私心。


    權勢和錢財,是大多數人一生的追求。在世人眼中,杜家早已失勢。既然沒了權勢,自然在要錢財上麵找補。杜二爺做什麽生意她不想去查,水至清則無魚,杜家若隻是圖財無可厚非。


    不過這次回京,勢必要派人盯著杜家,以免他們真的生出二心。


    杜家還有幾位未出嫁的姑娘,看上去個個都是精心打扮過的。杜老夫人言語間不時帶出她們,明裏暗地誇著自家的姑娘。


    晏玉樓心生好笑,她和姬桑這樣的黃金單身漢,放眼整個大啟那都是香餑餑。杜老夫人就差沒有挑明說,幾個姑娘也是一臉嬌羞的樣子。


    古幽蘭看著杜家的幾個姑娘,輕輕冷哼一聲,這些人還真敢想。眼見晏玉樓和姬桑都未多看杜家姑娘一眼,她的心裏頓時覺得平衡了許多。


    一頓飯後,他們便要告辭,杜老將軍很是惋惜再三留客。杜老夫人更是恨不得他們留下來住上幾日,好讓家中的幾位姑娘多露露臉。


    姬桑一句朝中事多,他們便不敢再留了。


    出乎意料,古幽蘭居然沒有要求和他們一起回京。花姑是個眼活的,又不是晏玉樓的丫頭不用隨時侍候,她本就自來熟,三下兩下就從杜府下人口中套出了話。


    古幽蘭在杜家已換成女裝,花姑自是知道了她是女子。她之所以不和他們一起走,是因為杜家二爺。


    杜二夫人沒幾天好活,杜二爺肯定會再娶。


    論交情,古杜兩家是世交。論人品相貌,杜二爺也是上乘之遠。


    古幽蘭是不傻,先前出京時的同行她已經感覺出來,無論是姬桑還是晏玉樓對她都沒有男女之情。之所以之前自欺欺人,是她壓根不接受自己完全不受人待見。


    住進杜府後,杜二爺的溫柔儒雅徹底征服了她。她本就是戀愛腦,一頭紮進去就難出來。加上杜家人有心往那方麵引導她,她眼下已對杜二爺情根深種。


    她的事情,晏玉樓自是不會插手,萬般皆由著她去。


    一行人在饒洲府城與程風揚匯合再次啟程,有了采翠的提醒,晏玉樓也察覺到了花姑的不對勁,她發現花姑在見到程風揚明顯變得不一樣。


    她若有所思,並不點破。所有的道理花姑都明白,這樣的事情旁人是幫不上什麽忙的,一定要自己知道如何取舍。


    采翠擔心花姑一頭鑽進去,不無憂心地往那邊看。許是她看的次數多了一些,惹得程風揚擠眉弄眼的,搖著扇子笑得風流。


    趁著打尖時,他拉住阿樸問,「你覺得晏侯爺身邊的采翠怎麽樣?」


    關於采翠的異樣,他根本不會認為對方對自家表哥有什麽非分之想。表哥是什麽身份,采翠是什麽身份。但凡是有點自知之明的,都不會自不量力。所以他認為,采翠看的是表哥身邊的阿樸。


    阿樸向來不多話,聞言板起臉:「表少爺有話直說。」


    「本少爺沒什麽話,隻覺得那丫頭似乎對你有點意思。」


    「表少爺休得胡說,不要隨意詆毀姑娘家的清譽。」阿樸紅了臉,生怕後麵的人聽到,把聲音嚇得低低的。


    程風揚絲毫不知收斂,斜眼看著他紅透的耳根,搖了搖手中的扇子,「死鴨子嘴硬,你臉都紅了,還敢說對那丫頭沒有想法。你年紀不小了,不會到現在還沒嚐過女人的滋味吧?」


    阿樸不想理他,快走兩步。


    他哪裏會放過,追上去,「嘖嘖……你跟你主不愧是主仆。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的年紀也該娶妻了。莫要因為你家國公爺不娶妻,你就跟著不娶。」


    「你說話就說話,攀扯上國公爺作甚?」


    程風揚瞄一眼前麵修長的身影,察覺到自己話多失言,有些得意忘形了。「我哪有扯上你家國公爺,你不要曲解本少爺的意思。本少爺看人一向準得很,不可能連女人的心思都能看錯。你沒有女人你不知道,這女人哪最是口是心非的主,明明心裏喜歡著偏要來個欲迎還拒眉目傳情。」


    阿樸很是不喜這位表少爺,之前就是表少爺在府裏亂傳話,害得他差點誤會國公爺和晏侯爺有什麽不尋常的關係。


    事實證明,他家國公爺根本不是那樣的人,國公爺和侯爺就是同僚關係。現在表少爺又想把侯爺身邊的丫頭和他扯在一起,他實是在不能忍。當下黑臉,眼神不善起來。


    「表少爺說的欲迎還拒奴才不懂,可是像表少爺對花姑那般?」


    程風揚心下一噎,半天才緩過氣來,氣得指著他道:「好你個奴才,你跟著我表哥別的沒學會,這說話噎死人不償命的本事倒是學得十成十。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不枉你跟隨你家主子多年。你哪隻眼睛看到本少爺對那個蠢丫頭有想法了?」


    「兩隻眼睛。」


    「你……你……」


    程風揚氣得半死,瞪著阿樸那張木訥的臉。「你個榆林疙瘩,本少爺就不和你計較……你想想看其實這也不是壞事,你家主子和她的主子越發的親近,說不準以後你們還真能成為一對,到時候可別忘記本少爺的提點之恩。我跟你說,你要是和花姑好了,還能幫你主子的忙。我瞧著你家國公爺和晏侯府最近關係有所緩和,要是你和花姑結成一對,有了這層關係,國公府和侯府說不定能冰釋前嫌也未可知。」


    阿樸翻了一個白眼,像看白癡一樣地看著這位表少爺。他不過是個下人,下人們之間的嫁娶與主子們有什麽相幹的,更別提會左右主子們的大事。


    表少爺真是可笑得緊。


    前麵的姬桑猛然回頭,把兩人齊齊嚇得不輕。尤其是程風揚,手裏的扇子都掉了。他紅著臉彎腰揀起,掩飾自己的狼狽。


    這一下,兩人都閉了嘴。


    打過尖後,繼續趕路。


    如此日行夜宿,兩位主子在人前時話不多,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兩位爺的關係確實有所緩和。主子們關係好了,下人們自然走得近。先前相互看不順眼的阿樸和晏實見麵也不再鬥雞眼,有時也會相互幫個忙什麽的。


    那十壇香醋還有五壇,晏玉樓的胃口漸變正常,已經不再依靠醋做的菜。很快所有人都發現,終於可以吃上尋常的菜式了。


    程風揚的表情最是誇張,收到姬桑的眼風後立馬變得正經,一臉陶醉地吃著菜。知情如采翠,隻能低頭忍笑。晏玉樓吃得最是心安理得,壓根不理會這些人的眉來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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