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張瑤真的為寧舟著想的話,在寧舟長時間離家後再歸家,是會下意識避免提到這兩個話題的。張瑤卻偏偏提出來了。果然,寧長雄坐不住了,朝寧舟嗬斥道:“寧舟,你給我過來!”寧舟趿拉著腳步走到寧長雄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雙手攤開架在靠背上,一雙長腿瀟灑地往茶幾上一擺,一點坐相都沒有。“叫我回來做什麽?”褪去偽裝的乖巧,寧舟的雙眼淩厲而桀驁,就是一個不服管教的刺頭兒。寧長雄覺得自己額頭上的青筋正突突地跳著,恨不得現在就打斷寧舟放在茶幾上的腿。但他知道今天叫寧舟回來有更重要的事,暫時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寧長雄:“我最後問你一遍,願不願意退出娛樂圈?”聲如洪鍾,似乎每一個字都帶著壓迫感。寧舟卻不受影響,“我也最後再說一遍,我想做的事你們攔不住我,我不想做的事你們也逼不了我。”他的態度一如從前,不曾改變。“行!行啊!”寧長雄氣得拍案而起,威脅道:“寧舟你長本事了啊,你就不擔心我把你的所有銀行卡都凍結了?”說到這個,寧舟就覺得好笑,便真的仰頭笑了起來,“您寧大老板貴人多忘事啊,我高中一畢業您不就把我的銀行卡給凍結了嗎?現在再用這一招,也要我有銀行卡給你凍結才行。”寧長雄還真是忘了這一茬,一時之間竟不知道用什麽威脅寧舟。這也才意識到,這兩年多來,寧舟沒打過一個電話回來,他也沒給過寧舟一分錢。這麽想著,他心裏倒生出一些愧疚來。卻色厲內荏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媽背著我幫助你,要不是你媽,你早就餓死了!”寧舟沒接這個話茬,隻遙遙地看了張瑤一眼。對方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怎麽的,避開了寧舟的視線,幾步走到寧長雄麵前,柔聲安撫道:“你說你,舟舟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的,怎麽還蹬鼻子上臉了呢?在下屬麵前逞威風還不夠嗎?”又對寧舟說道:“舟舟你這又是何必呢?去娛樂圈拋頭露麵的算什麽?你知不知道你爸因為你去當戲子,在那些合作夥伴麵前抬不起頭來?”說到這個寧長雄就來氣,別人家的孩子要麽是名校高材生,要麽海歸精英,就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去當下賤的戲子!他都不好意思在別人麵前提起這個逆子!張瑤一句話輕輕鬆鬆就把寧長雄心裏的那點愧疚打散,怒火重聚,狠著聲音給寧舟下最後通牒,“你真不和經紀公司解約?”寧舟幹脆利落:“不解約。”寧長雄一言不發地轉身回到樓上,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寧舟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也不在意他要做什麽。很快,寧長雄的身影便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張瑤往樓上看了一眼,確定寧長雄已經進了書房,再次麵對寧舟的時候,她的臉色冷淡了幾分,聲音尖銳,“你怎麽就不聽你爸的話呢?怎麽就不聽呢?”寧舟從口袋裏掏出一根棒棒糖,撕開包裝紙放進嘴裏,用舌頭頂了頂,麵帶譏誚:“張女士,這不是你一直期待看到的嗎?”張瑤像是被扼住了脖子,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客廳一下子陷入安靜之中。直到寧長雄下來。他直接走到寧舟麵前,把一份文件遞給寧舟,口吻強硬道:“把這份文件簽了,你以後做什麽我再也不管。”寧舟接過文件,隨意掃了一眼,眸光微微凝住,而後爬上嘲弄的神色。寧舟:“放棄繼承權聲明書……”他故意把語調拖得很長很長,一個字一個字地把聲明書的內容念出來。他是一個演員,台詞課專業第一,就算含著棒棒糖,他念聲明書的時候依舊字正腔圓。他的語氣裏又帶著嘲弄,聽起來不想是念正式文件,反而像是在讀一則笑話。也確實是個笑話。他的父親正值壯年、身體健康,卻逼著兒子簽署一份放棄遺產繼承權聲明書。“……完全自願放棄對上述財產中屬於遺產的繼承,今後決不反悔。”寧舟念著念著念笑了,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他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哢嗒一聲咬碎了嘴裏的棒棒糖,薄荷的清涼味道在他的唇舌中散開。寧舟把腿從茶幾上放下,挺直了背脊,抬頭看向這個是自己父親的男人,認認真真地問了一句,“你想要我簽嗎?”“要麽退出娛樂圈,要麽簽!”寧長雄毫不退讓。寧舟朝寧長雄伸出手,“把筆給我。”“你真打算簽?”寧長雄瞳孔微縮,語速加快。“不是寧大老板您想讓我簽的嗎?怎麽?又後悔了?”寧舟又把手往寧長雄那邊遞了一點,“筆給我吧。”寧長雄又一次進行了確認:“你知道簽了它之後,意味著什麽嗎?”寧舟不說話了,攤開要筆的手一直懸在寧長雄麵前,堅定不動搖。一再給寧舟後悔的機會,寧舟都不給他麵子,寧長雄也是真的氣到了,賭氣似的把筆摔在寧舟手上,“你今天要是的敢簽了它,以後再也……”他威脅的話語還沒說完,寧舟已經在聲明書上瀟灑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停筆,起身,把聲明書和簽字筆一起還給寧長雄。寧舟的態度始終都是無所謂的,甚至唇角還帶著笑,“寧大老板,東西我簽了,可以把戶口簿給我嗎?”“你要戶口簿做什麽?”寧長雄問,看著聲明書筆力遒勁的寧舟二字,他心裏沒由來一陣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