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在法律上有風險、道德上也說不過去的事,他並非沒有做過,也很清楚這麽做的結果就是,萬一哪天東窗事發,任茗澤可以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即便如此,任茗澤依舊篤定他會乖乖照做,因為他是一個沒有依仗的人,沒有好爹好媽給他早早鋪上一條康莊大道,隻能自己給自己拚出一個未來。雖然很不甘心,但他一直知道任茗澤是對的。他不會反抗他的決定。除了這一次。和以前的下手對象不同的是,齊栩並不是留學生圈裏那些家裏有些小錢的愚蠢富二代,而是背景深厚到連任茗澤都必須以禮相待的公子哥。退一萬步說,就算齊栩真的中招並且如任茗澤所願因為這個把柄被他捏在手裏,也不代表齊栩不能用他這個小嘍嘍來泄憤,更何況,如果齊栩半途中察覺到什麽,任茗澤也可以把責任全推到他頭上。畢竟,又有幾個人,會同意拿自己的女朋友來做仙人跳的跳板呢?他就算說自己是任茗澤指使,恐怕也沒人信吧。總之,他沒有選擇再一次服從任茗澤的命令,而是在兩天前把整個計劃都告訴了齊栩。他原以為齊栩會感激他告知真相,卻沒想到齊栩在聽完他的陳述後,眉頭都沒有動一下,表情淡定又自然地對他說,“思桐,謝謝你告訴我這個,能幫我做一件事嗎?把你原本給我準備的東西,給齊衛東用了吧。之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也不用委屈程芮,我會安排的。”在那一刻,章思桐徹底明白了過來。在這些人麵前,他永遠都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罷了,專做些上不得台麵的髒活累活,誰都可以肆意差遣。他想,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能替自己謀劃一次呢?“……道理我都懂,可是你搞我幹什麽啊?”說話的人是薑一寧。可能是因為下了飛機馬不停蹄地趕到酒店的於蕭在聽完了事情全過程之後,認定薑一寧是事件的受害者,溫溫柔柔地安撫了他半天,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了最開始的驚慌失措,雖然還是心有餘悸,但總體來說還算是平靜,也並沒有要急著責罵始作俑者的意思,隻一邊說著,一邊努力地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接近一米九的身板塞進於蕭懷裏。章思桐並沒有想到薑一寧的態度會如此溫和,餘光瞟了一眼邊上的任茗澤,又看了一眼與自己向來沒有交集的齊衛東和蘇凡瑜,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目光如炬地看著薑一寧,道,“我原來姓張,不是立早章,是弓長張,對這個姓,你有印象嗎?”別人家的狗血寫起來真是一點動力都沒有……明天看情況,可能有更新可能沒有第三者插足張是個大姓。但在薑一寧的記憶裏,這是個有特殊含義的姓,讀作家庭破壞者,寫作第三者插足。說來也奇怪,他已經記不得什麽別的五歲時發生的事了,可那個挺著肚子敲開他家門對他父親說“我懷了你的孩子”的女人卻始終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裏。甚至看著眼前這個叫章思桐,或者說張思桐的人,他竟也能說出這對母子在長相上的相似之處。和齊衛東發現齊栩時的天翻地覆不同,他們家在某種程度上並沒有因為這個不速之客而改變什麽。他的父親對那個女人並無愛戀,也不承認那個孩子,雷厲風行地把人送去了國外、給了一大筆錢後,便徹底和他們斷了聯係。他的母親也並沒有因此選擇和父親離婚,甚至在父親找律師擬了個重新分配公司股份的合同後,就再也沒主動提起過這件事。因為生怕家庭破裂,年幼的他曾經問過母親是否真的原諒了父親。“薑藥的股份我占51%,等於你爸每天上班是在給我賣命。”母親雲淡風輕地告訴他,“作為老板嘛,總是要包容下屬的,不然遲早得被總是犯錯的打工仔氣死。”那時的他還不真的理解出軌這件事,也聽不懂母親話中的深層含義,更不清楚父親在外的飄飄彩旗,從此便安心了下來。而等他意識到父母之間永遠都會有修補不了的裂痕,已經是幾年之後事了。那次父親因為應酬喝了不少酒,回到家時已是半醉,見了母親就往她身上撲,一邊親,一邊扒著她的衣服,說要給他添個弟弟妹妹。被管家趕回了自己房間的他偷偷開了門,從縫裏往外看去,就見母親利落地推開了父親,道,“你下次喝完酒就別回家過夜了,聽聽你說的都是什麽話?你想不帶套問過我意見麽,我可沒有染病的興趣。”之後,父親借著酒勁兒和母親大吵一架,大意是“我們夫妻這麽多年感情你竟然嫌棄我髒”說是吵架,其實和父親單方麵又哭又鬧也沒太大的差別。“吵架”的結果他並不知道,隻知道父親在客廳睡了一夜後,又去給母親道歉,求她原諒,求她不要離婚。“薑桐,”母親連名帶姓地喊道,“因為離婚太麻煩了,所以我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但是你早該明白,我們已經不是當年那種關係了。”因為覺得很奇怪,目睹了這一切的他把那一幕牢牢地記了下來他想不明白為什麽更受傷的明明應該是聽到這番話的父親,可看起來更難過的,卻是說話的母親。“你媽在明知我爸已婚的情況下還是和他廝混在一起生下了你,”薑一寧冷笑一聲,回憶著母親那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痛楚表情,臉上是難得一見的陰沉,“你哪兒來的臉理直氣壯地問我記不記得?又哪兒來的臉算計我?難不成還覺得我搶了你的東西不成?”張思桐麵色一滯。他還真是這麽想的來著。同樣是薑藥集團總裁的親生兒子,薑一寧從小到大都受盡擁戴,輕輕鬆鬆靠著家裏做了明星,還娶了他遠遠配不上的於蕭;反觀他呢,一出生就被父親趕出國門,在國外無依無靠地長大,隻能用跪舔有錢學長的方法才能勉強接近這個圈子的邊緣。憑什麽?論長相性格能力,他哪裏不如薑一寧?薑一寧擁有的一切他難道不配擁有其中至少一部分嗎?他難道就沒有權利討要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地位和財富嗎?可是這些心裏話,他沒辦法說在場的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正港少爺小姐,天然就站在薑一寧那一邊,沒有人會理解他的。“我當然不敢覺得你搶了我的東西,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自己是這樣出生的,可惜人並不能決定自己的父母是誰。”他放軟了語氣,努力地擺出可憐的樣子,“你可能沒有辦法想象一個沒有家庭的女人在大洋彼岸獨自養育一個孩子是什麽樣的光景,但這就是我無法選擇的人生,也是我沒辦法挽回的遺憾。”薑一寧覺得惡心極了。本來,他對這個理論上存在的私生子並無特殊感受,畢竟當年做錯事的人也不是他,但當這個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目的不明地向他訴說自己這些年的“悲慘經曆”,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壓住心裏升騰而起的負麵情緒。小心地瞄了一眼於蕭,發現她眉頭皺得死死的,眼裏也無一絲讚同或可憐張思桐的意思,他鬆了口氣,翻出了憋了有一會兒的白眼,道,“你知不知道我爸當時給了你媽多少錢?你既然能和任茗澤上一個大學,就別在這兒賣慘了吧。”薑一寧的脾氣一貫是很好的。一方麵,他的人生到現在確實順風順水沒怎麽受過委屈,另一方麵,他從小就一直是好脾氣的母親帶在身邊養大的,受她影響頗深。但再怎麽說,他也不是被人欺負了之後會把委屈往肚子裏咽的主,雖然不那麽擅長罵人,想著齊衛東罵齊栩的樣子依樣畫葫蘆還是會的。說完第一段話,他吐了口氣,見張思桐張嘴想回應,擺了擺手,“我還沒說完。”然後“唰”地從於蕭懷裏脫出,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比自己矮了小半個頭的“弟弟”,“我不跟你計較,你還真當自己有資格在我麵前委屈了?你們家這不要臉皮的基因不會是遺傳的吧?”他看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不知是因為什麽情緒而微微發抖的張思桐,這才覺得心裏爽快了不少,繼續道,“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再怎麽可憐,那也是我爸和你媽的問題,你不去找他們算賬,反而跑來算計我,你腦子怎麽長的?關我屁事啊我操,你這是犯法你知道嗎?”張思桐並不明白為什麽剛才還看上去不在乎這件事的薑一寧突然較真了起來,終於想起來要擔心他追究自己的責任,膽戰心驚地抱著一絲希望偷瞄了眼任茗澤,見他低頭擺弄手機,完全沒有半點要替自己求情的意思,隻好頂著薑一寧淩厲的目光,在心裏反複地措辭,最終顫巍巍道,“對不起……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做了蠢事。”道歉的語氣聽起來還算誠懇。薑一寧看著他縮手縮腳的樣子,想起母親說過的“打完蚊子之後洗個手就忘掉它”,忽然就覺得氣消了,意興闌珊地坐回了於蕭懷裏,“嘖”了一聲,沒再說什麽。倒是一旁的蘇凡瑜視線遊移不定,微微張了張嘴,又沒出聲。“小時,”一直盯著他的齊衛東忍不住道,“你想說什麽就說吧,把薑一寧那傻逼當成自己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