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凡瑜起身致辭到他舉起茶杯一飲而盡,前後絕不超過一分鍾。在座的絕大數人對他的作風習以為常,不知是誰在他坐下後還開玩笑道,“終於有人知道壓軸是倒數第二個的意思了,瑜哥不愧是瑜哥,一開口就是老編劇了。”唯一對此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和蘇凡瑜同桌的易冉的小男朋友。因為這樣的活動肯定得請易冉,蘇凡瑜索性連選手們也一並請了。隻是海鮮閣本來也不是什麽大眾餐廳,包場不算,還分批安排了兩場才算把所有人都安排上了。選手們和蘇凡瑜並不熟悉,本該是參加另一場的,但因為易冉來了,就順便把男朋友也帶了過來。“我第一次見到發言這麽精簡的老板。”他感歎道。小男生長得很帥,二十啷當還沒畢業,在國外上音樂學院。在節目裏,齊衛東對他的印象還不錯,私下給他的曲子提過建議,還曾經在蘇凡瑜麵前說他“還算能吃這口飯”要知道,對齊衛東來說,這已經算是誇獎了。但見他當著自己的麵撬自己牆角,那點微末好感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好好寫歌,別成天想著走捷徑。”他眯起眼,不悅道。蘇凡瑜拍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亂說話。易冉向來和他不對付,見他懟了自己男朋友,更是不會放過這個現成的機會了,“早幹嘛去了。”也不知這句話是誰教他的,語氣語調都京氣十足。“怎麽,嫉妒啊?”齊衛東挑眉。“我們要是有關係,就沒有你了。”易冉冷冷地直戳他的肺管子。這話一出,蘇凡瑜感覺周圍投來的目光中多了許多八卦的味道,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玩笑著各打五十大板道,“你倆別人來瘋搞這一出行麽,我何德何能讓你們為我爭風吃醋啊?”他一邊說著,一邊粗粗地掃了眼這桌神態各異的人,剛好對上宋方影有些微妙的眼神,一時間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般,倉促收起了尾音。他怕不是給自己擺了一桌鴻門宴吧。思忖再三,他覺得十分有必要換個安全的話題,便道,“這次的公關,真的多虧了檀哥和李老師。我前兩天看微博,發現除了錦繡山河的人以外,竟然還有好多合作過、沒合作過的大佬站出來幫我們說話。”王檀原本已經擺好了謙虛推托的姿勢,聽完他的話,僵在了原地,“沒合作過的?誰?”蘇凡瑜報了幾個名字。王檀收起姿勢坐正,奇道,“我還以為那些是你自己的人脈呢。”畢竟這當中有各大青年電影節評審的常客,有蘇凡瑜學校的名譽導師,還有蘇凡瑜父母以前的朋友。見王檀矢口否認與自己有關,蘇凡瑜隻當是他們自發的正義感使然,撇清了自己的關係後,又道,“還有李老師。那些個出來普法的法院賬號不算,總局那裏竟然也有你認識的人,實在太厲害了些。”“嗯?”李莉華也是一頭霧水,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驚了。“不隻是案件新聞,還帶了評論,這是表態要整風了?”說著擺擺手,“我倒是想領功,但這真不是我能夠得上的資源。”當然,圈子裏也沒什麽人能夠得上就是了。一桌人你看我我看你,紛紛陷入了“這是為什麽”“那又是為什麽”的疑惑,想到最後也沒有結果,隻能化困惑為食欲,桌上的盤子壘得有隔壁兩倍高。吃到八九分飽,蘇凡瑜放下碗筷拿起手機,打算聯係一下鄭鬆柏,看看是不是他在暗中幫忙。信息編輯了一半,一個電話打了進來。看了眼來電人的姓名,他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喂?”女人的聲音在電話那一頭響起,“小瑜,你現在有時間嗎?”是蘇家人。“我不會同意和解的,等法院判決吧。”因為明珠想求和解的事在千金並不是什麽秘密,他索性也懶得起身到旁邊去聽電話,隻微微側過身,想著不影響大家吃飯就好。“我找你不是為了這件事。”聽她的語氣有些古怪,蘇凡瑜的心跳沒由來的漏了一拍。“你有空來一趟療養院,見老太太最後一麵吧。”第84章 臨終打完那通電話後,蘇凡瑜的臉色始終很差。說起來,他和老太太的見麵次數其實屈指可數,且回憶起來也都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曆,但想到她命不久矣,他仍是不大舒服,隻覺得一股氣憋在胸口,酸酸漲漲,不痛不癢。或許是因為她是他和母親之間所剩無幾的聯係之一,又或許是因為想到她們母女二人說不定可以久別重逢,他想不明白。易冉和齊衛東自然是不會放任他這樣一個人離開,追問再三後得知實情,都義不容辭地表示要跟去。蘇凡瑜先拒絕了易冉,見他一臉“你怎麽不拒絕齊衛東”的氣悶,安慰道,“船兒,你別跟他叫勁兒啊。你永遠都是我排第一位的遺產繼承人。”齊衛東沒想到蘇凡瑜會說出這樣的話,眉毛一跳,臉色晦暗不明。易冉的表情倒是明顯好了不少。當年,蘇凡瑜因為生怕自己遭遇不測事故也好,自己一時想不開也好,所以鄭重地找了律師,想和他簽署遺產贈予協議。起先,他是不同意的。倒也不是覺得受之有愧,隻是覺得他那段時間的狀態過於喪氣和暮氣了些,若是再多給他一個不再有牽掛的理由,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但蘇凡瑜心意已決,執著地勸了他很久,最後說,“遺產不是人死了之後剩下的東西,而是人希望不管他在不在都能留下來的東西。千金是我父母的精神所在,以後也會是我的精神所在,如果到時候還沒折騰完,我希望你能擁有它。無論是賣掉還是自己經營,我都相信你會替它做出最合適的選擇。至於其他零星的小家當,我知道你也看不上,權當是千金的管理費吧。”所以不管怎麽說,蘇凡瑜在和齊衛東複合之後,依舊選擇他而不是齊衛東作為他的精神繼承人,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齊衛東倒是從沒想過什麽遺產的問題,更不會去惦記蘇凡瑜的錢,隻是聽他這麽坦然提及身後的事,心裏不太舒服,忍不住偷換概念道,“喲,星星,你這是把易冉當兒子養呢?”蘇凡瑜瞥了他一眼,想著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便轉移話題道,“你也別跟來了吧。我的保鏢加上你的保鏢,這是去探望,還是去砸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