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趙晏清陷入了那年的回憶裏。


    殿外掛滿了燈籠,小小的身影站在廊下,抬頭看著燈籠,朦朧的光把她圓圓團團的臉映得雪白。當時他在想,這小姑娘長得跟個白麵團一樣,想讓人伸手去揉揉。


    他就走了上前,正想讓她不要亂跑,她就回頭了。點漆似的眸子裏染著星光,染著燈籠的輝光,好看極了,她抬著小臉還朝他笑,說:「哥哥,你背我摘燈籠好不好。」


    她將他錯認成了謝擎宇,他想解釋,結果下一刻她就憋了嘴,一副想哭的樣子。


    最後他隻能彎下腰來背她。當然,那時兩人的身高還是夠不到燈籠的,她哇一聲就哭了,哭得傷心欲絕。


    他慌亂無比,不知怎麽的是想逃離這都是人的地方,背著她拔腿就跑。跑著跑著,她卻笑了,歡暢地大笑,他聽著才慢慢放下心來,就那麽背著他一路跑回住的地方。


    等回到他住的宮殿後,發現她不知道什麽睡著了。


    他跑得腿都軟了,她卻醉酒呼呼大睡,最後沒有辦法,他隻能讓宮人去偷偷告訴謝英乾。是謝英乾父子來親自把人接走。


    她被抱走的時候,她還是趴在他背上的,因為她就沒撒過手,還反抗著摟住他脖子喊哥哥。


    「這事你爹爹和兄長都該記得,當時也沒有驚動別人,宮裏應該是父皇和太子知道。」


    初芙聽著他說起小時候的事,還是一件糗事,還是後麵一段完全沒有記憶的糗事,好半會沒有說話。


    趙晏清從那段往事回神,見她又沉默了,心裏一緊,當即拉了她到桌案後。當著她麵打開上鎖的抽屜,把一遝紙張拿了出來。


    上麵全是他趙晏清的字跡。變成了趙晏熙,在習慣中他還是會寫出自己原來的字跡,除非是他的主觀意識強行模仿趙晏熙的書寫習慣,才能不露出端倪。這點他努力了許久,一開始很多書信都是讓永湛代筆,就怕讓人看出什麽樣子來。


    初芙看到他翻出來的一遝紙,上麵寫滿了太子算計她過程和動機的推斷,還有他在查睿王身死的各種推斷。緊接著,他又翻出趙晏熙寫的折子,還有他後麵寫的折子。


    後麵兩個字跡相似,但可以看出近一個月的折子字跡十分生硬,就是像是強行臨摹的一樣,沒有靈性。


    有對比下,還能區分出來的。


    初芙看著這個字,心裏是真的明白了,到底還是震驚的看了他一眼。趙晏清又去拿出放在抽屜暗格下的玉佩,和她爹爹畫的形狀相似。


    這就是沈淩要找的玉佩了。


    「這個玉佩不是用來聯係親兵的,所以親兵中隻有沈淩知道它在哪裏,怎麽取。但我另一邊的人大該知道玉佩的紋路,還有傳信是有特殊手法解讀,所以兩邊的人根本就不能聯係,隻有我能單邊聯係。」


    初芙知道他嘴裏的特殊解毒手法,就是拆信裏頭的字,字中字,再重新打亂拚湊。


    他比她想像的要聰明得多。


    除了這些他自主的舉證,初芙還有想到他那些不尋常的舉動,特別是在宮裏找到她後,湊上來就親的舉動。那時他還解釋著,絕對不會傷害她,怕她不相信,當天晚上就溜進她房間裏。


    還有她舅舅提過一次,說睿王也是有極度潔癖,但那回是在說服她不要輕易就相信他。


    想到許多先不合理的事,如今似乎都有了合理解釋,初芙抿抿唇,問:「永湛不懷疑嗎?」


    最親近的貼身侍衛,主子改變那麽多,不奇怪嗎?


    趙晏清聽她這一問,提起的心終於放下,苦笑著說:「懷疑,我把四弟所有的貼身衣物都換了,就差朝服都燒了換新的。但那個時候四弟正和陳家鬧矛盾,他們把這些當成發泄了。」


    提到陳家,初芙就想起最初的判斷來,神色一凜:「你究竟怎麽死的,齊王呢?」


    她是有過詭異不能解釋的事,但他這點更詭異吧,一縷冤魂占了他人的身體?


    「四弟應該是死了,死在莫名毒發,至於我……記憶裏是四弟的人殺了。」


    初芙聽著猛然打了個寒顫,什麽叫四弟的人殺了,所以還是齊王殺了睿王,隻是睿王活在了齊王身上。


    ……成了自己殺了自己?


    趙晏清見到她身子抖了一下,心也跟著咯噔一下,去握了她的手,發現她指尖冰涼。


    「初芙……你是在害怕嗎?」


    換了他,也會覺得心驚害怕吧。


    初芙卻是一下就抱住他的腰:「你先不要說話,我冷靜一下!」


    趙晏清一怔,突然脖子後一涼,像是冷水滴到上麵。他下意識抬頭,正好對上剛揭了瓦片的謝擎宇那雙黑眸。


    趙晏清低頭看了眼抱著自己腰的初芙:「……」


    看到自家妹妹抱著人的謝擎宇:「……」


    窗外的雨還在下,倒沒有之前的大了,淅淅瀝瀝的,天空也陰沉得很,看樣子是要下一天。


    初芙收回視線,把窗子也關好,與內室連通的淨房裏還有梳洗水聲。她爬王府屋頂的兄長正裏頭,處理狼狽的樣子。


    她怎麽也想不到,兄長會暗中跟來,還跑上人家屋頂揭瓦。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還被主人家捉了個正著。


    初芙都有些不好意思麵對趙晏清了,正主倒是一臉淡定,坐在炕上還能朝她笑得出來。


    剛才她兄長還差點要動拳頭。


    初芙頭疼,不過發現兄長什麽都沒有聽見,心裏頭還安穩一些。


    畢竟這種真正的死而複生,一般人都不能理解,也許覺得是趙晏清又用來哄騙她的另一個手法。


    想到這,初芙來到他身邊坐下,扯了扯他袖子低聲說:「你給西北發的信是不是讓查慣用左手的人,既然你知道是齊王殺了你,為什麽還要查這個,有什麽疑點嗎?」


    趙晏清沒想到她已經拚出來了信,詫異了片刻,說道:「是從四弟莫名毒發之後覺得不對,可是我查過派到我身邊的死士,那個人早就潛伏很久了,連沈淩都沒能察覺。當時情況又特別混亂,我記不清那死士當時還在不在身邊,齊王這邊人又證明過死士身亡。」


    死士既然死了,睿王也死了,那這事定然也就是算到事成上麵了。


    初芙想了想,又說:「那你查是發現傷口不對了?」


    「也不敢確定,隻是一種猜測。」


    「所以,其實還是可以再問問沈淩對吧,你記得那個人死士的名字?」


    趙晏清就說了一個名字出來,剛說完,淨房門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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