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宣帝哈哈哈地就笑了,嚴肅的神色一掃而空:「朕一直以來,也信朕自己的判斷。天色晚了,回吧,明早還有朝拜。這當臣子的不容易,朕也不容易啊。」


    本朝開朝以來就有正旦朝會儀,文武百官在初一的時候要進宮朝拜,盛大到能同皇帝登極時的儀式並論,極是繁複。


    這日大臣受累,皇帝也不輕鬆。


    謝英乾見皇帝自己倒開起玩笑,心裏也跟平定,告退離宮。


    此時初芙已拎著燈籠回到了王府,蠟燭早滅了,她卻還寶貝的握在手裏。等到更衣的時候,蘇葉在她禮服裏抖出一張字條,她才猛然想起陳貴妃來。


    初芙連外袍都來不及係好腰帶,就衝到了趙晏清身邊,給他看那折得四方的字條。


    「陳貴妃在倒酒的時候塞我手裏的。」


    趙晏清神色當即就變了變:「她居然還存著這種心思,就不怕被發現。若是連累你被父皇也猜忌,可如何是好!」


    他心裏氣悶,打開字條,掃了一行上邊的字後臉色又是幾變。


    初芙見他臉色越來越不好,湊上前去看他手中的字條,當即也是驚呼一聲。


    「陳元正不要命了嗎?!」


    字條上簡略寫了陳貴妃被軟禁的事,還有被人陷害找出瘋藥來,再有便是告訴趙晏清皇帝抓走的那個心腹太監是陳元正安排進宮的,要他打聽這人嘴裏有沒有說出什麽。最後是求救。


    字麵上看,陳貴妃還不知道那個太監是陳王舊黨,但人是陳元正派送進宮的,陳元正又知不知道!


    趙晏清盯著那字條,後背已汗濕了,身上一陣發冷。他沉聲說:「初芙,陳家早就被人算計了。」


    一個早字讓初芙亦打了個激靈,明白趙晏清此話何解。


    那個太監在臨死前被發現了是陳王舊黨,明宣帝不可能不往下查,所以錦衣衛肯定能查到此太監的來路。


    所以……明宣帝知道這人是陳元正送進宮的,那陳家可不就是先前所想的單單削權了。


    「陛下不該會連你也懷疑了吧!」


    趙晏清把字條攥在手裏,不敢確定。


    這一個布局太過讓人出乎意料,那個太監在陳貴妃身有近十年,十年前就有人在後邊布置?


    細思極恐。


    趙晏清不安地站起身來:「陳元正個蠢貨,居然把陳王人的送進了宮,父皇要留他命也不能了!那個人就等著陳家倒台,下一步……下一步就是揭出陳家和齊王殺了我!」


    陳家、齊王,死無葬身之地!


    初芙聞言臉色變了變:「所以設陷陳貴妃的作用是在這裏,要齊王徹底無法翻身。」


    如果太子在先前就被明宣帝廢除,睿王又戰死,齊王再倒下,唯一得利的就隻能是毅王。


    而且毅王這個時候在封地,山高皇帝遠,誰能想到是他做的。


    初芙手心裏都汗,沒想到陳貴妃一張字條就牽出幕後人真正要謀劃的事。


    她說:「那我們難道要阻止父皇動陳家嗎?」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趙晏清去阻止,搞不好明宣帝會憤怒牽連到他身上,這分明就是個死局。


    趙晏清也明白之個局的厲害,鳳眸內是驚疑不定,他沉默了會說:「但現在太子還在,事情也不是完全在那個人的控製之中。除了陳家和我,還有太子!」


    「他還有後招,不可能單單這樣結束。」


    但一時之間,他也不能猜透對方再下一步棋是指哪,而且毅王十年前隻有十歲,安插到陳家身邊的人不可能毅王。


    現在隻能確定,毅王和陳王舊黨有聯係,兩方人是在合作。而陳王舊黨曾受瓦剌保護……最終的關係浮出水麵,但反而更亂了。


    「我去找嶽父。」趙晏清抬腳就要往外走,初芙忙拉住他,「你去找我爹要怎麽說,你告訴他,齊王殺了睿王,陳家倒,你也要跟著送死。我爹爹怕是直接一刀就先把你斬了!」


    還有沒有你現在是齊王的自覺?!


    趙晏清腳下一頓,臉色鐵青,他把這事給忘了。他怎麽也解釋不清楚。


    初芙想了想說:「毅王通聯逆黨的事我們要和爹爹說,這件事從賈永望的事上去說明找到的線索,我們確實也是從賈永望那最先得到的線索。至於別的我倒覺得你可以和太子商量著,太子能動用的人比你多。」


    齊王倒了,太子首當其衝,太子岌岌可危,必然也要拿出辦法的。


    「你說得對。」趙晏清冷靜了一些,「要抓毅王通逆黨的事,能靠嶽父和兄長,他們一直在追蹤這事。有了方向他們能更好監控找到蛛絲馬跡,有證據就能直接參毅王,他躲得再遠也沒有用!」


    「餘下的事,我明日見過太子商議後再說。」


    「我陪你回將軍府。」初芙點頭,手忙腳亂去理好衣裳。


    兩人在夜色中一路再奔將軍府,除夕夜就直接在將軍府熬了一晚。


    新年初一,晨曦破開雲層,為天地間降下第一束光明,皇宮上空回響著兩道鞭聲。


    「拜——」


    正旦朝會啟,文武百官隨著禮官的聲音跪地叩首。


    趙晏清戴著九旒冕,著青色冕跪在太子身後,隨著禮官的指示朝拜。


    昨夜他和初芙回到將軍府商議並守歲,天未亮再進宮,是熬了一夜。繁複的朝會儀走下來,再又跟在明宣帝身邊初一祭祖,幾乎是沒有喘一口氣的時間,等到祭祖結束,就連太子都是一臉疲憊之色。


    趙晏清趁著空檔把人拉到一邊,快速將事情前後說來。


    太子聽完後有一瞬未能反應,緩了緩神想說什麽,明宣帝卻是瞧見兄弟二人,招了手讓他們一同去慈寧宮陪太後用膳。


    兩人隻能暫且停下商議。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放人,太子才能再跟他說上話:「我讓外祖把毅王一黨的人盡可能的找出來,朝堂上起碼能留心著動靜。毅王真要行動,必然是走言官那一邊,再有內閣那一邊。」


    趙晏清也是這個想法,說道:「瓦剌送來的那幾個人陳王舊黨呢?」


    「父皇還關押著,怎麽?」


    「那幾個人送過來,不該隻是示誠和讓他們來送死,極可能還會再有大用。父皇不斬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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