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勸道:「就算是時疫,也不怕,這次時疫並不重,隻要吃得下藥,就能好。七十多歲的李相都好轉了。」


    「李相也染了時疫?就是那個,和大殿下有親戚的李相嗎?」


    「對。皇上剛打發人去探視過,說是已經不吐,還能吃得下飯了。對了,你爹吐了之後,能吃下東西嗎?」


    「剛剛喝了半碗粥。」


    「能吃一點就行。」齊王拉著許京華到廊下坐,繼續勸解她,「當著你爹,你可別悶悶不樂的,病人看不得這個。」


    許京華哼道:「他和一般病人不一樣,剛剛跟我交代後事呢。」


    齊王皺眉:「哪就到那一步了?」


    「我也這麽說,可攔不住,他非得說。您別告訴娘娘啊,她該著急了。」


    「我知道。不過時疫這事兒,太醫院直接報到慶壽宮去了,我還是後知道的,娘娘很有些憂急,琰兒也惦記你們父女,想親自來探望,被我攔住了。」


    「可別叫大殿下來,萬一真染上了,我們可承擔不起。」


    叔侄兩個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會兒話,許京華心情才好了一點,兩位太醫就出來,確診許俊是染了時疫。


    時疫原有相對應的方子,但這方子藥性有點強,傷腸胃,許俊本就腸胃不好,容易腹瀉,太醫們隻能給他減藥量。


    減了藥量,藥效自然就差一些,許俊很快又發熱,燒得昏昏沉沉。


    齊王不可能一直留在這兒陪著,瞧著眼下沒事,便留了一個太醫,先去跟太後回報。


    剩下許京華無事可做——老爹有嬤嬤們照顧,還不讓她進房,她隻能逗一逗老爹買來的小狗,打發時間。


    之後兩天,她都是這麽過的。許俊醒著的時候不多,勉強隻夠吃飯吃藥和吐,太醫眼見著藥效上不來,隻得加量,到第三天終於不吐了,又開始腹瀉。


    許京華忍不住開始想,要是他們今年沒選回京,還留在懷戎,是不是老爹就不會病這麽重、遭這個罪了?


    對,就是這樣!要不是上京路上,他累得太過,又不肯吭聲,把身體糟踐得更差,才不至於這樣!明明在懷戎,也隻是偶有小病,都能撐過去的……等等,他不會是覺得,現在到了京城,有人可以托付,就……。


    許京華騰地一下站起來,往正房走了幾步,正要進去,下人就匆匆來稟:「姑娘,齊王殿下和大殿下來了。」


    她回頭看看正房緊閉的門,又看看前院,終於還是轉過身,先去前廳見人。


    劉琰一襲黑袍,多日不見,似乎更英俊挺拔了。


    許京華卻沒心情欣賞,隻說:「殿下怎麽來了?時疫過人,您……」


    「我來瞧瞧你。」


    齊王後麵拆台:「偷著來的。」


    劉琰:「……」


    「偷著來的,更不行了!叔父你也是,怎麽不攔著把他送回去?」


    齊王:「呃……」他歎口氣,「反正他也去過李府了,不差這幾步,在這廳裏見見你,不礙事。」


    「去李府?探望李相嗎?」許京華左右看看,覺得兩人神色都不對,「你們怎麽都穿的黑衣服?」


    劉琰低聲道:「李相昨晚病故了。父皇令我上門致祭,順便見見李相夫人。」


    許京華心裏咯噔一聲:「不是說好轉了麽?怎麽……」


    「到底年紀大了。」齊王站起身,「我去見太醫,你們說話吧。」


    許京華還沒從這個消息中回過神,呆呆站著,劉琰微微低頭,往她臉上看了看,「怎麽沒精打采的?你這樣可不好讓保定侯看見。」


    「他看不見,他們都不讓我進房。」許京華走進廳中坐下,「不是說這次時疫並不很厲害麽?怎麽李相還?」


    「古稀之齡的老人,一點小病都可能要命。你別多想,保定侯情形不同,他年紀還不大……」


    「但他身子也不比老人好多少。我剛剛還在想,也許我們就不該進京,也許他就享不了這麽大的福。」


    劉琰在她旁邊坐下,勸道:「你這就是鑽牛角尖了。不進京,他們怎麽母子相認?骨肉團聚的喜悅,可是什麽都換不來的。」


    許京華看向他,認真問道:「那命呢?」


    劉琰道:「不至於的,你別總往壞處想,保定侯不會有事的,等他好起來……」


    「你又不是太醫,空口說白話。」許京華目光移向門外,「反正我隻想要我爹活著。」


    她這一刻的神情,倔強又脆弱,不肯認命也不堪一擊,劉琰看在眼中,一時愣住,什麽寬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許俊到底還是沒撐過去。


    太後從宮中趕來,麵容憔悴至極,神色卻稱得上堅毅。她攬住呆呆坐著、一言不發的許京華,同奄奄一息的兒子說:「京華交給我,你放心。」


    許俊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旁邊蹲著的齊王附耳過去,辨認了一會兒,才聽出他在叫娘。


    眼淚瞬間湧出,齊王拿袖子擋住臉,偏過頭,哽咽道:「娘,大哥在叫你……」


    「娘在,娘在。」太後握住許俊骨瘦如柴的手,「俊兒放心睡吧,娘一直守著你。」


    許俊望著她,眼中漸漸盈滿淚水,太後也再撐不住,落下淚來。


    許京華看著他們落淚,卻毫無觸動,她好似靈魂出竅一般,什麽都能看見,什麽都能聽見,卻因為脫離了肉體,而無法感受到任何悲歡。


    病榻上的許俊,眨掉眼淚,目光緩緩移到旁邊默默擦淚的齊王身上,齊王以為他還是要托孤,就說:「京華同我親生的一樣,以後……」


    許俊頭動了動,目光轉回太後身上,又轉回來看著齊王,齊王明白了,「娘有我呢,我一定連大哥的份兒一起孝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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