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衣服被人撕開,隻剩下了內衣。接著,有人開始用馬鞭抽她,每一下都很響。唐晶的慘叫聲,夾雜著馬鞭抽在身體上的聲音充斥在我耳邊。她每一聲喊叫都那麽聲嘶力竭,那馬鞭聲每一下都那麽清脆響亮。很快,唐晶昏迷了過去,身上被抽得鮮血淋漓。到後麵,除了馬鞭聲,她已經沒了聲響。


    這聲音讓我反胃,我一把推開小先,朝著地上幹嘔了起來。我還能做什麽……爺爺的葬禮很隆重。


    尹三爺選了一處風水寶地,兩座山之間。青山圍繞,鬱鬱蔥蔥,遠處天山上化下的雪水流淌聲不絕於耳,藏氣藏得恰到好處。土層打下去三米深依然是黑土,水泥板運到這兒也廢了老鼻子力氣。尹三爺知道爺爺喜歡唐朝的藏室,就弄了個升仙台,還弄了個偏室,讓我們每人放些紀念品。


    我是最後一個下去的。黑洞洞的偏室裏,看起來很舒適。我跪在地上,衝著長明燈默默地祈禱著:爺爺,您臨終的遺願,孫兒正在努力完成。不報仇,不記恨!孫兒送您最後一程!


    我將脖子上的古玉輕輕地摘下,放進盒子裏,又把盒子放在了長明燈旁。我喃喃地說:“爺爺,這是叔叔送我的,也是您送給叔叔的,保佑著孫兒。希望這佛祖在天之靈,從今日起,保佑著您!孫兒愧對您!不過,爺爺,您不用擔心,不久的將來,孫兒也會洗手了,真希望這個世界上沒有鬼臉這個行當!爺爺,永別了!”


    我慢慢地退出了偏室,跟家人一起將爺爺的壽棺放了下來。水泥板蓋上的那一刻,我的淚順著眼角淌了下來,但是心裏卻有些心靜如水。一直到今日,我都在想,那一刻,我是行屍走肉,還是我真的已經流光了我所有的淚,所有的痛?


    高高的墳頭很快堆了起來。我們站在墳前,突然,我覺得有些滑稽。曾經,我們站在墳頭前,就是為了把它打開,可如今,卻是為了更好地埋葬一個人。原來每個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墳被打擾,原來每個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公開,可我們過去又在做什麽?


    突然間,我開始厭惡自己曾經做過的每一件事兒,思緒在自責、悔恨與無奈中輾轉。


    大爺爺站在最前麵,“老鬼啊,走好吧!哥兒幾個也快了!你給閻王爺說一聲,給我們幾個留好位置吧!我給你幾瓶好酒,紅酒、白酒都齊了!我還欠著你錢,這就當還債了,你將就著喝!”


    二爺爺沒有過來,坐在車裏,望著我們這邊發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我知道應該不是責怪。


    尹三爺走到墳前,點了一支煙,插在了土裏,“鬼哥啊,我羨慕你啊!這地兒我本來是給自己留的,便宜你個老東西了!小花……我也處理好了,放心吧,不會有人打擾她了,地兒也不比你的差!唉,你走了,這就剩下我一個人了,就剩我一個嘍!唐蠻子來不了了,他翅膀硬了,不怕腿瘸了。你呀,就別怨他了!他讓我告訴你一聲,他說……他對不起你,沒臉來見你!嗬嗬,唐蠻子還沒給誰說過對不起呢!鬼哥,以後每年我都來給你燒紙,要是我燒不動了,你就在那邊準備接我吧。我走啦,走啦!”


    尹三爺的話是說給爺爺聽的,也是說給我聽的,他知道我會問他花兒的事兒,可他又不願意提起,也不想再跟我說。他說完後,扛起蛇皮口袋,獨自一個人往深山裏走去。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蕩起的一絲漣漪也恢複了平靜。


    叔叔、二叔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拍了拍墳上麵的土。我知道他們把機會留給了我,可我呆呆地站在那裏,不知該說些什麽。


    小舅走上前,吸了吸鼻子,眼圈很紅。他跪下,磕了三個頭,“老爺子,我跟了你三十多年了,感恩吧!要不是您,我家裏人可能早餓死了!我呢,從沒後悔過跟了您。不過,我不是挖墳的料兒,我覺得自己做生意還行。我有幾個哥們,在越南搞項目,我也打算去了。我從沒有做過一次自己的主,這一次,我就為自己做一回主。以後,我可能不會經常來看您了。不是我不孝順,留在這兒,混吃等死,不如出去見識一下。新疆我是待夠了,我知道您怕我闖禍,以後我不會了!我大了,想的事兒也就多了,老爺子,我不會給您丟人的!”


    小舅的話讓我很意外。我想,是不是因為沒了爺爺這個頂梁柱,整個家就要四分五裂了?小舅似乎很灑脫地往車上走去,但是我卻看到了他擦淚的樣子,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哭。以前就是爺爺找人追他回來,把他打到醫院裏,都沒見他哭過一次,這一次……一會兒,叔叔他們招呼我走,我沒動。


    二叔拉了我一把,我依然沒動。他們隻好留下了一部車,讓小先和羅璿陪我,然後先回去了。


    我就那麽站著,看著高高的墳頭,一動不動。我點了一支煙,倚在墳包旁,看著藍藍的天空,大朵大朵的雲彩一點點地從頭頂飄過。我聽著周圍的鳥兒歡唱,雪水叮咚,閉上眼,跟爺爺說了好多好多話。我感覺自己是在跟爺爺說話,又好像是在跟花兒說。


    我累了,真的累了,就如同一隻風中的落葉……


    返回學校後,我總感覺自己是逃離了新疆,逃離了家人,逃離了思念,可是心中那一絲憂傷總也揮之不去。我將手裏的錢全部給了小先和羅璿,自己留了幾萬塊,每天除了喝酒、睡覺、上網、寫論文,其餘無事可做。


    回來後的一天傍晚,羅璿約了小麗去看電影,小先約了刀女去成都逛。我一個人要了兩瓶白酒,大喝特喝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酒量下降,我醉得很快,以至於怎麽從店裏出來的都不知道。我晃晃悠悠地走著、笑著、罵著,惹得過往的人像看傻子一般躲避著我,笑著我。


    一不小心,我跌倒在道上,很痛,好像還撞翻了別人的小攤兒。似乎有人踢了我一腳,還罵著:“酒鬼!給老子爬遠些!”


    突然,我仿佛聽見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說:“別打了,我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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