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仇仰望蒼穹,隻覺什麽雄心壯誌,都不及眼下這一幕璀璨的星空。


    他收回目光,朝著七夜說道:


    “多謝你,讓我說完。”


    七夜搖頭道:“是江平想聽,所以你該感謝他。”


    江平從七夜背後走出,不顧傅天仇一臉便秘的表情,笑嗬嗬道:


    “沒錯,又是我。”


    “傅門主,這是你的遺言嗎?的確是個不錯的故事。”


    傅天仇:“……”


    他欲言又止,最後隻道:


    “如果我能活下來,天涯海角,江司長,你都逃不過我的刀。”


    而後他神色一正,雙手握刀高舉,大喝道:


    “七夜魔君,就讓我來看看我傅家二百年的努力,神刀門終其一生的夢想。


    到底值不值得?!”


    這一瞬,沒有試探,沒有猶豫,傅天仇已然傾盡了所有,不顧一切,一往無前。


    他不想被人打成狗了,才想著去拚命發大招。


    那樣做不過是一個敗犬的哀嚎,除了增添幾分悲壯之外,並沒有任何作用。


    而他傅天仇,是一個死也不會向後的人。


    轟!


    隻見漫天的血海倒卷,化作滔天巨浪,傅天仇身化血光,與刀合一。


    在他站立的位置,空間仿佛塌陷一般,無盡的吸力不斷拉扯的外界所有東西。


    房頂的瓦片磚頭,屋頂的橫梁,地上的石板泥土,遠處的大樹馬車,甚至還有屍體兵器……


    一股無形的力量讓它們朝著一個方向而來,而後又在半空中寸寸龜裂,而後化作齏粉。


    “眾生沉淪!”


    血海蒼生經的最後一招。


    傅天仇已然消失不見,出現在他原本位置的是一把讓人看上一眼就覺眼睛刺痛,而後神經錯亂的無柄彎刀。


    就好似一輪血色的弧月,緩緩上升,散發著危險且詭異的光芒。


    血月過境。


    沿途一切化作塵埃。


    血月懸掛蒼穹,好似真的明月,與天爭輝。


    七夜也認真起來,在他的感知中。


    這一招,很強。


    當這一把刀落下,身下這一座城起碼要塌陷一小半。


    一招,滅城!


    此等偉力,才能稱得上神話之力。


    他凝神以待,呼吸放至平緩,而後若平地起驚雷,乍響一春。


    他的身形驟然消失,再次出現之時,他已經站在血月之後,麵容十分嚴肅。


    虛空閃過一道如同月光般的清冷劍光。


    鏘!


    劍聲的錚鳴聲這才姍姍來遲。


    於是……


    石破天驚,血月隕落!


    天空上,懸掛的血月一分為二,就好像豆腐一樣被劍光輕鬆分開兩半。


    不知是不是錯覺。


    隨著血月隕落,夜空竟是陡然一亮,似乎得到了解放。


    原來這一招,連光都被吞噬了。


    最強一招被破,傅天仇顯露真形。


    他眉心的血痕正在不住滲出血跡,在他的麵部更是有一根細細的劍痕將他恰好一分為二,隻是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這道劍痕,這才沒有爆開。


    不過他也沒有再勝之心了。


    “咳!”


    傅天仇抹了抹嘴角湧出的血水,問道:


    “這是什麽招?”


    “拔劍斬天術。”七夜認真回道。


    “原來是它,魔門殺伐第一,名不虛傳,我輸的不冤。”


    傅天仇喟歎一聲,而後麵部開始如同瓷器一般崩潰,他身體內也響起氣泡爆裂的響聲。


    被壓抑的劍氣正在他體內肆掠。


    “江平,我神刀門還沒輸!”


    嘭!


    傅天仇好像煙花一樣,轟然炸開,洋洋灑灑,天地間盡是他的痕跡,完全不給人舔包的機會。


    當啷。


    一把血刀從傅天仇炸裂的位置跌落,散發著樸實無華的光芒。


    江平左右瞄了幾眼,才放心降落下來。


    他看著地上的魔刀,悠悠歎道:


    “何必呢?”


    “你這麽厲害,帶著人跑了,我還能追你不成,搞得現在連個渣子都沒剩下,還得給我送寶貝。”


    七夜不知何時出現在江平身邊道:


    “他很強,很強很強。”


    “若不是我有和無矩至尊和東方至尊戰鬥的經驗,占了便宜,還有最近的突破,我與他也不過五五開罷了。”


    七夜默默舔了舔嘴唇,還殘留著些許腥甜的味道。


    剛才那一下,他不是沒有受傷。


    不過江平當麵,他並未表現出來。


    聞言,江平卻是滿不在乎道:


    “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哪有那麽多道理。”


    “不過敘舊你還得等等,事情沒完。”


    說著江平指著地上的魔刀道:


    “傅天仇也算一代英雄,七夜,給我個麵子,這刀咱就不要了,給它毀了,也算給傅門主陪葬了。”


    七夜沒有立即動手,而是為江平打算道:


    “它算是一把好刀,不遜色於完全覺醒的神兵,你若是能找到使用它的方法,足以為你增添一位頂尖戰力。


    你真舍得?”


    江平擺了擺手,大氣道:


    “笑話,我江平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嗎?


    那是識英雄重英雄,傅天仇門主竟然死了,他的刀我留下來有什麽用?


    而且這可是他們傅家幾百年的寶貝,我要是拿了,瘮得慌。”


    “好。”


    七夜點點頭,伸手一抓,就把魔刀抓至手上。


    刀一入手,他就覺得一股股嗜血的衝動不斷從刀中衝到他的腦海之中,讓他心中平添了幾分嗜血的意念。


    不過他當年習練大血神手,早就習慣了這種感覺,加上他的境界已經超過刀的主人,否則還真有可能被這刀帶偏,成為刀奴。


    “果然邪性。”


    七夜真氣一催,勁力一放,魔刀當啷響了兩下,化作三截斷刃。


    然後不用一會兒,斷了的三截魔刀斷刃又重合在一起,甚至刀身上看不出一點斷痕。


    七夜目光一閃,又給它來了一下。


    結果刀斷了,卻又好了。


    這讓他想到了自己的魔天劍。


    魔天劍也是如此,它本身沒有真形,隻要劍自身的靈性不滅,劍就不滅。


    隻需要他的真氣作為養料,就有無窮無盡的魔天劍。


    他心中想著,手上動作卻不遲疑。


    他並指為劍,一指頭點在魔刀之上,刀身上肉眼可見的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窟窿。


    “神劍!”


    這是天劍三式最強的神劍,專攻神魂,滅殺靈性。


    這下果然一舉建功。


    隻見魔刀上的窟窿久久不見愈合,刀身上還滲出了血液。


    “好了好了!”


    江平連忙攔住七夜。


    七夜:“你又不舍得了?”


    江平搖頭:“那倒不是,你等等啊。”


    隻見他對著魔刀說道:“傅門主,你還不出來嗎?”


    沒有動靜。


    刀身上仍在靜靜淌血。


    “本來我還想跟傅門主你聊聊合作,沒想到落花有情,流水無意,那還是算了。”


    江平搖頭晃腦,一副十分遺憾的樣子道:


    “不管你出不出來,這魔刀一毀,傅門主你重現人間的時間就不知道多少年以後了,你當真願意嗎?”


    “江司長,何必咄咄相逼?”


    一聲歎息,魔刀之上,一個有些虛幻的血色人臉冉冉升起,看其樣貌,與傅天仇有七八分相似。


    見到這副場景,第一個動作的卻是七夜。


    隻見他眸光似劍,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力量,刺得血色人臉冒出青煙,好似要融化蒸發一樣。


    “你剛才在詐死?!”


    如果不是江平發現,江平又聽從他的建議,拿了這把刀,他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


    那時候他如何也不會原諒自己。


    因此,這時候的七夜遠比傷害他自己還要生氣。


    傅天仇慘叫幾聲,有些虛弱道:


    “七夜魔君且慢動手,事出無奈,我也隻能出此下策,並不是有意欺騙。”


    “好了七夜,咱們這不是還聊著嘛,待會談崩了再動手,咱們現在拿著刀子,隻有咱們砍人的份,他就是砧板上的魚肉,被我們隨便宰。”


    江平笑眯眯地看著傅天仇,“你說是吧,傅門主?”


    “……是。”


    傅天仇一陣憋屈。


    這個江平,說話能把人氣死。


    不過他也說得沒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的虛實被看破,最後一道底牌沒了,他不想永久沉睡,就隻能妥協。


    而且最讓他不可思議的是,隨著江平出聲,七夜魔君竟真的停手了。


    看起動作言語,還是以江平為主。


    簡直就是打破了他的常識認知。


    七夜魔君如此人物,堪稱劍神第二,堪比神話,竟然會聽江平這麽一個無恥之人的話。


    他不認為有什麽東西能夠影響和控製一位神話。


    所以排除所有錯誤答案,正確答案隻剩下看起來最不正確的那一個,那就是七夜魔君上心甘情願地以江平為主。


    捫心自問,江平何德何能?


    這麽一想,傅天仇又有些想罵娘。


    你要是這麽厲害,早點把七夜魔君喊出來比劃兩下,他早就跑了啊。


    不過傅天仇也知道這是自己的馬後炮。


    就算七夜魔君真的出現,可當時他也不會覺得神刀門供養了二百多年的魔刀會輸給他,總得打過才知道。


    “你是怎麽看穿我的?”


    傅天仇不覺得自己的詐死哪裏出了差錯。


    畢竟連七夜魔君這等武道高手都沒有看出來,他不信江平的眼光就如此厲害。


    江平神秘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有些自得道:


    “很簡單,靠我驚人的智慧,洞察一切的眼光。”


    “你這種家夥,給自己準備個十條八條的退路,不是很正常嗎?”


    “還有一點,你不該讓你家老祖宗露麵,或者你不該讓他有機會說那麽多話。”


    “看你老祖宗在刀裏麵活得那麽好,我就猜你不會不知道這種辦法,必要時候,遁入刀中,取代你的老祖宗成為刀靈,也不失為一條退路。”


    “還有嘛,你剛才廢話太多了。”


    “看起來像是交代遺言,但是如果不是我這種心誌堅定,心性高潔的無雙君子,換做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會忍不住魔刀的誘惑。


    如果能夠從魔刀中找到你所說的禦神兵之法,不僅能白得一把魔刀,還能讓自己的神兵升級,成為超越魔刀,比肩禦神兵的強大力量。


    我拿著驚鴻盾戰鬥多次,甚至為此廣發英雄帖,你如果對我了解過,不會不知道我手中有一件神兵。


    所以你會覺得我即便有所猜測,也不會毀了魔刀。


    可惜啊!”


    江平臉上露出正義的光輝。


    “你不知道我是一個何等高尚之人,神兵於我而言,與浮雲無異。


    你的魔刀雖強,但一個手下敗將,又有什麽值得我去覬覦。”


    傅天仇:“……”


    要不是還記得你之前跟我求饒的樣子,說不定我還真信了。


    不過如今江平拿捏著他的命脈,他就算聽得難受,也得聽著。


    “你想要什麽?”


    傅天仇悶聲道。


    江平既然留著他,自然有所求,不然也不會說這麽多話。


    “哦,我就是跟你炫耀一下我的智慧,畢竟我身邊這個家夥是個一點都不懂得捧哏的木頭。


    我在他麵前炫耀,那不是拋媚眼給瞎子看。


    現在看到你這麽驚訝的樣子,我人舒服了。


    你可以走了。”


    江平長舒一口氣,一副終於爽了的樣子。


    傅天仇:“……”


    這輩子就沒感覺這麽無語過。


    這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不過他還想活著,於是傅天仇在七夜出手之前,當即說道:


    “我可以幫你辦事!”


    “還有神刀門的力量,那些太上長老他們都中了神刀門的禁製,就算讓他們去死,他們也不會有絲毫遲疑。


    江司長,你一定會需要他們的!”


    江平一副了然的樣子點頭道:


    “原來如此,我就說之前那些人怎麽這麽想不開就自爆呢。”


    “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你幹掉我那麽多手下,現在搞得我變成了光杆司令,你罪過大了!”


    傅天仇連忙道:“所以江司長你才更需要神刀門,你能接受魔道那些罪大惡極之人,難道就不能容忍我們神刀門嗎?”


    “胡說!”


    江平立即反駁道:“他們都是迷途知返,為正義事業貢獻生命的迷途羔羊,我不準你這麽詆毀他們。


    當然,你們神刀門要是也能迷途知返,為自己的罪孽恕罪的話,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不過……”


    江平盯著麵露忐忑的傅天仇道:


    “你怎麽能讓我相信你?”


    “沒有枷鎖,我很難相信你們這群前科累累的人啊。”


    “要是說出去,不定別人怎麽詆毀我江平葷素不忌,連你們都敢用呢。”


    傅天仇:“……”


    ‘行了,我已經知道你很不要臉了,求求了,別秀了!’


    傅天仇一臉絕望。


    以前和他交流過的那些人,哪一個不是江湖大佬,豪門大族,高官勳爵,人家不管背地裏幹什麽勾當,心有多髒,起碼人家說話還是要臉的。


    可是江平的表現實在讓他不知道該怎麽評價。


    明明一句很正常的話,可從他嘴裏說出來,就感覺偽裝得格外拙劣,帶著一股濃濃的嘲諷味道。


    傅天仇認命道:


    “我能吞噬老祖宗的祖靈,自有辦法,如今我以身祭刀,也淪為老祖宗一樣的形態,你隻需要用相同的辦法,我就不得不聽從你的命令。


    否則,隻需要你念頭一動,我就會灰飛煙滅。”


    說著,傅天仇將這種秘術教給江平。


    江平看著人物麵板上出現的一個名為‘化靈秘術’的技能,連連點頭。


    然後經驗值給上,唰唰把技能點滿。


    “啊!!!”


    傅天仇的人臉上冒出青煙,不過片刻,有虛幻了不少,他痛苦大叫:


    “你在幹什麽?!”


    江平停下手中動作,很沒誠意地道歉道:


    “哦,我就試試效果怎麽樣?”


    “看起來不錯,以後咱們合作愉快,嗯不對,應該是共同為正義事業做出自己的貢獻。


    不過你殺了這麽多人,以後有得忙了。”


    江平手往魔刀上一抹,傅天仇的人臉就直接被壓製下去,魔刀上的毫光也隨之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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