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顧遠琛的身體動了,和沒有思想的軀殼一般,被傷透了心,又好似懷著對自己滿腔的愧疚,他動了,一雙手遲鈍、緩慢地抱住了自己。顧遠琛背對著季幕,所以季幕看不到他臉上的眼淚,也聽不到顧遠琛那句哽咽的“抱歉,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季幕聽不到這些,他所能聽到的,僅僅是季沐的那一句“討回公道”,所能看到的,也隻是顧遠琛那個與季沐有情人相見的擁抱。茫然間,季幕落荒而逃。因此他更是沒辦法聽到顧遠琛對季沐的那句“我們解除婚約吧”。…………什麽都破碎了,和玻璃一樣,摔得粉身碎骨。要是赤腳踏過,還會紮傷自己。可比起千瘡百孔的心,身體的傷痛應是最無足輕重的東西。季幕一直在樓道口坐著,什麽事都沒做,什麽聲音也沒發出,就這樣安靜地坐著。直到他聽到顧遠琛的車子發動,駛離,才頹然地起身,進了電梯。公寓的門沒關,冷氣從裏麵一直竄到了外麵。雨停了,四周安靜得嚇人。季幕踏入公寓中,默默地開始收拾。他倒掉了牛肉麵,洗了碗,將垃圾袋紮緊;他把鍋裏的牛肉放到大碗中,蓋上保鮮膜,放入冰箱的冷藏室中。隨後,他去臥室,蹲在地上把屋子裏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收拾了,放回原位,就和顧遠琛沒發過脾氣一般。一切都做好後,季幕衝了個澡。流水的聲音急促,花灑之下,他麻木地搓洗著自己,好像自己很髒一樣。轉過身,他在看到置物架上和顧遠琛一起買的沐浴露時,他腦中的一根弦斷了,一瞬間,每根弦都在跟著斷,不斷地重複著防線崩塌的聲音,轟然震耳,嚇得季幕突然放聲大哭。他一個人在浴室哭得嘶聲竭力,他抱膝蹲在地上,和個被遺棄的幼兒一樣孤立無援。他不斷地重複著:“我錯了……”他錯了。如果他當初就那樣死了,會不會顧遠琛就不會如此厭惡他?如果他當初乖乖地吃了那個藥,是不是之後與顧遠琛再見,就是毫無恨意的陌生人?如果……如果他不曾對顧遠琛有過奢望,是不是自己就不會這樣痛苦?是他的貪心逼得他走到這一步田地,是他想要活下來的奢望使得他上演拙劣的謊言,不斷地欺騙著別人。他心知自己有罪,自困在深淵中無法贖罪。客廳中,季幕的手機不斷地振動著,是韓森打來的。在此之前,還有好多個陸秋遠打來的電話,都顯示未接。與此同時,h國的新聞媒體報道了季鋒出車禍昏迷不醒的事情,嫌疑人則是他的秘書張延。這個新聞鋪天蓋地,顧家在發布的一個小時前就收到了消息。在核對真偽的同時,顧黔明打不通顧遠琛的電話。陸秋遠頭痛地坐在沙發上,顧家的客廳中,兩人原本鮮少在一處。“季家聯係不上,小幕那孩子也不接電話……”陸秋遠拿起車鑰匙,“我去遠琛市區的公寓找找。”“我和你一起去。”顧黔明立刻道。“沒必要,你去會嚇著小幕。”陸秋遠拒絕了他,連個白眼都懶得給他。顧黔明也不管陸秋遠說什麽,悶聲跟上去:“我最近查到了一點消息,正好去問問季幕。”“什麽消息?”“季家夫婦不和……季家的公司還出了點問題,貌似是季夫人動的手腳,連帶著也影響到不少我們合作的項目……”他還沒說完,就被陸秋遠喊停了。陸秋遠板著臉:“顧黔明你還是人嗎?季家都出這樣的事了,你還要去問小幕這些?你覺得他一個常年在這裏念大學的學生能知道些什麽?你就不能換個時間再來說你的工作嗎?”“……”“別跟著我。”顧黔明:“……”陸秋遠:“再跟著我,我踹你了?”陸家個個身手不錯,這話可不是瞎說的。顧黔明沉著臉,識趣地退後了一步。結果車子還沒出別墅的大門,顧遠琛回來了。陸秋遠當即就下車,關心地上前:“遠琛,你去哪了?打你電話怎麽不接?小幕呢,小幕有和你一起嗎?”“沒有。”顧遠琛的眼眶紅澀,不知道是躲去哪裏哭過一場。他是一個人回來的。陸秋遠愣了愣,緩和下了語氣:“怎麽,你的眼睛怎麽了?你和小幕吵架了?”這吵的什麽架啊,怎麽還哭上了?陸秋遠也不好問,倒是顧黔明聽到聲響出門,看到情緒低落的顧遠琛,本想問上一句什麽,但礙於陸秋遠,顧黔明清了清喉嚨:“先進屋吧。”顧遠琛沒有回答,他望了一眼陸秋遠和顧黔明,神情嚴肅:“爸,父親,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們說。”說完,他從車中拿出了一份新的文件袋。都是季沐給他的。這一夜無人安眠,顧家客廳的燈一直亮到早晨。而公寓樓下,重返的季沐帶著幾個人,上了樓,光明正大地撬開了門鎖。可惜不巧,季幕跑了,季沐來晚了一步。家中什麽都還在,季幕好像什麽都沒帶,獨自一人跑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不過不急,接下來是一場漫長的貓捉老鼠的遊戲,季沐很喜歡。在醫院困了這麽多年,季沐無聊透了,他倒是希望季幕能夠陪自己玩一玩。他從以前開始,就樂於捉弄季幕。“季少爺,我們這樣,顧家會不會不樂意?”其中一個人提醒了季沐,“畢竟這裏是顧家少爺的私人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