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琛聽了,默默地攥緊拳頭,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澤達努了努嘴,因為顧遠琛的寡言,他顯得有些尷尬。一旁的韓森已經按下了開始鍵,他對澤達點了點頭。澤達這才開始,自述一般:“當初確實是少爺給的藥,說是瀉藥,讓我假裝是抑製劑送到小幕的閣樓中。”“閣樓?”“嗯,夫人對小幕不好,經常虐待他。她不允許小幕住在別墅的房間中,我媽媽就把老舊的閣樓收拾出來給他住了,那地方比我們的房間都還要差。夏天悶,冬天冷,小幕開始還會生病,不舒服,後麵住習慣了,就好了。”澤達回憶道,“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閣樓住著不舒服的緣故,小幕每次挨打,淤青總是要很久才會好。”聽到“挨打”兩個字,顧遠琛明顯激動了一下。澤達再次被他打斷,韓森不耐地“嘖”了聲,顧遠琛這才低著頭說:“抱歉,繼續吧。”澤達抿唇,感覺韓森和顧遠琛的關係應該不是太好。他繼續說:“那個藥……我和小幕都以為是瀉藥,沒想到季沐的心這麽壞。如果我知道是那種藥,我絕對不會拿去給小幕的!都是我的錯,幸虧小幕沒吃這個藥,不然我真的一輩子對不起他……可聽韓先生說,小幕之後也經曆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這些,畢竟我自己的情況就很糟糕。等我醒來後,世界都感覺變了樣子。”澤達說著說著,憂傷起來。季家的罪行將他當作了獻祭品,他在受到傷害後,還被季家驅逐。他們的嘴巴被“縫”上了線,季鋒曾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敢開口,就會讓他再也醒不過來。所以,在澤達得知季鋒出車禍昏迷不醒後,他經不住良心的煎熬,終於忍不住主動聯係了韓森。而韓森答應他,在他說出這一切之後,會派人保護他們一家,直到季家自食惡果為止。澤達的語速不快,話卻不少,車禍的後遺症讓他不能很快速地說話,所以他是慢慢地說的,一點一滴地把季沐和袁立玫虐待季幕的所有惡行,以及季鋒的殘酷無恥,統統交到了顧遠琛的麵前。抱著對季幕的愧疚,他巴不得顧遠琛能跳進他的腦子裏看一看那些可悲的畫麵。季幕是籠子裏的鳥,被人折斷了翅膀。“小幕身為季家的孩子,生活得還不如我。連我都可以在放學後安心地做作業,他卻隻能幫著做雜活才能有一口飯吃。”顧遠琛低著頭,想到了季幕那一手廚藝,眼下竟覺得如此諷刺。季幕騙他說是和家裏的阿姨學過,其實呢?他或許根本就不喜歡做菜,一切都隻是他求生所必須去做的事情。他的童年隻是被恐懼塞滿了,不得不去學習這些來討好別人。他的乖巧,他的偽裝,他的眼淚,真真假假,都是被逼迫出來的現實映射。澤達說了很多,還包括季幕曾經在學校裏被欺淩的往事。一件不落,一字不差。澤達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顧遠琛,但顧遠琛知道,這遠遠隻是冰山一角。澤達不可能一天24小時都和季幕在一起,他所看到的就有那麽多,那季幕真實經曆的又有多少?顧遠琛開始理解季幕為什麽會喜歡上自己了,因為他是在季幕墜入懸崖的時候,無意拉了他一把的人。從此,他將季幕掛在了懸崖的一根枝丫上,令他忐忑等待期盼了多年。最終,這根枝丫卻是被他親手折斷的。給予人希望,又殘忍奪回。他不費吹灰之力,輕易踐踏了季幕的心。顧遠琛閉上眼睛,內心煎熬。每一分鍾都是。真相如何,證據如何,都會被收錄在韓森錄下來的光碟中。如果袁立玫想要破罐子破摔,那澤達一定也會再次出現。韓森為此付出了很多,即使沒有顧遠琛,他也可以護住季幕。顧遠琛的存在原先是必須的,現在是多餘的。認識到這一點後,顧遠琛心中的寒意迸發,手腳冰涼,這一切都源於他起初的憤怒。他應該更理智一點,更早一點去了解季幕。是他自己錯過了這個機會,把對方推遠,趕跑。於是,當澤達的聲音再次落下來時,顧遠琛渾身都是麻木的。“我聽韓先生說,小幕去了c國,終於見到你了。這可真是太好了,他一直想見你,他很喜歡你!現在你們來找我,肯定是為了幫他擺脫季家。你知道嗎?他以前就說過,等他考上d大後有能力了,可以獨立了,就要在c國找一個人,說那個人如果理解他,就會愛他。”那個人就是你,顧遠琛。…………但他到底對季幕做了什麽呢?他確實愛上季幕,卻沒能理解季幕,偏偏季幕還那麽相信他。顧遠琛眼眶微紅,自顧自笑了笑,笑容滿是自嘲。澤達頓了頓,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訕訕地閉了嘴。倒是顧遠琛,微微出聲:“抱歉。”“啊,沒什麽……”澤達誤以為顧遠琛是聽到季幕的成長經曆後,有些傷心才這樣,便主動理解起來,“顧先生,他真的很喜歡你,每次都能念叨你好久,明明他都不愛說話的,可說起你的時候,眼睛裏就好像有星星。你一定要對他好一點,拜托你了。”澤達很健談,即使遭遇了那些可怕的事情,他也十分樂觀開朗。季幕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他們一樣在季家艱難地生存過,也算惺惺相惜一場。顧遠琛點頭:“謝謝你。”徐澤達不敢接受顧遠琛的謝意,靦腆道:“當初季總讓我們永遠都不要再出現的時候,我害怕極了。我直到今天才敢出來為他作證……其實我,我都不配做小幕的朋友吧……”他是自責的,可顧遠琛沒有立場安慰他。反而是在一旁靜默不語的韓森上前拍了拍澤達的肩膀,再次道:“謝謝。”澤達抓了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著:“都說不用謝啦,終於能幫上小幕的忙,我很高興的。”錄像結束,顧遠琛失魂落魄。對於他人的痛苦,沒有任何人可以感同身受,除非自己也親身經曆過一次。可顧遠琛卻在澤達簡短的描述中,感覺到了無盡的痛苦。臨走時,澤達一瘸一拐地跑回來,想到了什麽似的,忙不迭地提醒顧遠琛:“他最喜歡吃草莓了,這個……”他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一袋草莓糖塞到顧遠琛手裏,“小時候我和他經常去偷吃客廳茶幾上的草莓糖,現在長大了,不用偷吃啦。顧先生,你幫我把這個糖給他吧,我們的日子都會越過越好的。”他對未來充滿著希望,殊不知季幕的希望,已經是一把奄奄一息的火苗。稍稍來一陣風,它就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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