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幕用力晃了晃腦袋,醫生給他聞了點什麽,使得季幕一陣反胃,用力幹嘔了幾下。他的視野逐漸清晰,目光所及之處是那張嬰兒床,上麵的被子被掀開,空無一人。季幕愣怔,動作遲緩地朝四周看了看,身側的顧遠琛和醫生都沒有抱著孩子,他茫然地問:“孩子呢?”“孩子不見了。”季幕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沒聽懂顧遠琛在說什麽。“今天隻有何令和寧寧進過這間病房,何令離開時,手裏的籃子可能裝的就是小草莓。”顧遠琛麵色不佳,沉聲,“他到一樓就上了一輛麵包車,我已經讓人去追蹤了。”說到最後,顧遠琛再次對著一個保鏢道:“你再去何令父親的病房看看有沒有什麽消息。”他不明白何令一個十六歲的人偷孩子是要幹什麽。可眼下顧遠琛幹著急也沒用,他除了要壓製住自己的心慌,還得照顧到季幕的心情。唯見季幕慌了神,直接半跌下床,裏裏外外地翻找了一遍嬰兒床。他不敢相信地自語:“何令帶走了我的孩子?”“沒有別人進過這個病房。”而小草莓不會平白無故失蹤。顧遠琛看到季幕雙腿發軟到站不住了,他整個人都開始不對勁,顧遠琛急忙扶住季幕的肩膀:“是何令在你水杯裏放了藥。”“……”季幕頭痛得要命,腦袋裏好像有個什麽東西在鑽,連呼吸都急促起來。他想不通為什麽何令要無緣無故地帶走他的孩子,他也不明白……驀地,他突然想到了季沐:“會不會……會不會是季沐做的?”話音剛落,季幕的手機響了起來。季幕瞬間拿起手機,一顆心跳到嗓子眼,如擂鼓振動。他聽到對麵安靜如死寂,渾身發冷,冒出一層薄汗:“是你?”對麵的季沐不由笑了一聲:“是我。”季幕啞著聲音,激動地問:“孩子呢?”“西周路往北,有一棟廢棄的樓房,五樓。你一個人來,要是敢報警,我就把你的孩子從樓上丟下去。”季幕卻怕這是季沐的一個謊言:“接視頻,我要看一下孩子。”“怕我騙你?”“……”季沐嗤笑,靠在粉灰脫落的牆上,低聲:“何令幫我偷的孩子,真可愛啊,穿著一件草莓嬰兒服,戴著淺藍色的小手套,白白嫩嫩的,他應該叫我叔叔?”他故意停頓了一下,讓季幕整顆心都揪緊了,“可愛到真想掐死他。”“季沐”電話被殘忍地掛斷,季幕似是瘋了,他連鞋都顧不上穿,什麽都顧不上帶,他拉扯住顧遠琛的衣服:“孩子、孩子真的在他手上。他會殺了他的,他一定會殺了他的!”這一瞬間,他是癲狂的,他拚命地告訴顧遠琛,重複著季沐說的地址,“我現在必須馬上過去!”哪怕晚一分鍾,他都擔心小草莓會出事。季沐是個什麽樣的瘋子,別人不知道,季幕怎麽可能會不知道?按照季沐的要求,隻能季幕一個人過去,否則他就摔死小草莓。顧遠琛讓保鏢和他們保持一定距離,不動聲色地跟在後麵,他自己先開車帶季幕過去。一路上,季幕的眼淚就沒停過,可他的表情卻不像是在哭。他不斷地擦掉眼淚,看著車窗外迅速朝後倒去的景色,季幕深吸一口氣,指尖傳來針紮般的疼,陣陣發麻,混亂了他的觸感。他的手抓緊了自己的褲子,因為太用力,導致指甲掐進自己的掌心,滲出了血。顧遠琛皺眉,按住了季幕的手:“一會兒我上去。”“他要的是我。”“季幕,萬一他”“他要的是我!”季幕高聲,怔然片刻,他捂住臉,愧疚地說,“對不起,哥哥。我太害怕了,要是小草莓出了什麽事兒,我要怎麽辦?”這是他費盡千辛萬苦才留下來的孩子,也是他期待了那麽久的孩子。他想起小草莓軟乎乎的樣子,就仿佛被揪住了心,一遍遍地被往下拽,往石頭上撞。季幕開始自責,開始不停地後悔。要是他沒有心軟給寧寧念故事書就好了,要是他當初沒有幫寧寧撿那個球就好了,要是他……一開始就趕走何令和寧寧就好了。明明知道季沐還在暗處,他居然開始交朋友。不該這樣的,如果小草莓出事了,罪責就在他這個做爸爸的身上,他會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季幕渾身都是繃緊的,連帶著一起難受的,還有一言不發的顧遠琛。下午三點,他們到達目的地,季幕衝下了車。顧遠琛忙不迭地跟上去,護在他身側。廢樓是一棟老舊的居民樓,不知什麽原因,被遺棄在這個空曠的地方。風吹雨打下,荒無人煙的四周陰森森的。季幕和顧遠琛毫不猶豫地走進了裏麵,這裏每一層樓梯都布滿了垃圾,灰塵在樓道中積累了厚厚一層。光是踩一個腳印上去,都可以聽到“”的聲音。“哇”孩子突兀的哭聲特別響亮,季幕捏緊的心一個恍惚,踩了個空,好在顧遠琛扶住了他。可季幕發現,顧遠琛的掌心全是汗。他們的孩子現下生死攸關,顧遠琛裝得再好,都瞞不住他的心和季幕一樣慌了的事實。他們很快就走到了五樓。季沐就坐在窗台邊,安靜地看著外頭的景色。窗戶已經沒了阻隔外界的玻璃,也許是被什麽打碎了,風一吹,季沐微長的頭發被撩起。他看上去有些詭異,也有些不自然。多月不見,季沐瘦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