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現在,她有謝元初這個人證,旁人未必不會疑心到自己身上來。


    哪怕是梁慕塵自己,指不定也在心裏唾罵這個頭號情敵呢!


    心神一亂,拿起筆也寫不出什麽字了。


    在書桌前坐了一會兒,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寫完,正心緒混亂的時候,素昕又在外頭敲門。


    「姑娘,外頭傳話進來,說靜寧侯府的蓁蓁姑娘來找您了。」


    蓁蓁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溶溶有些詫異,遲疑了一下,心裏歡喜起來:「把蓁蓁姑娘帶到玉華宮來。」


    吩咐完這句話溶溶心裏就後悔了,玉華宮裏從來不讓外人涉足,何況是蓁蓁這樣侯府的下人。


    然則外頭的素昕並無異議,恭敬稱「是」便退了下去。


    溶溶鬆了一口氣,心頭浮起絲絲竊喜,將小書房的東西收拾妥當便往茶室那邊去了。


    太子和元寶的茶具她都收了起來,叫人另取了一套精美的景德鎮茶具上來,這套茶具素淨,白色的瓷麵上沒有一絲瑕疵,溶溶一眼就瞧中了,留在了玉華宮裏,一直沒機會拿出來用,正好拿來招待蓁蓁。


    剛點上茶,蓁蓁就到了。


    若說上一回,蓁蓁就見識過溶溶在東宮的體麵,這一回她被宮人帶到玉華宮,見溶溶端坐在蒲團上,專注地對著鎏金小爐,拿著茶匙撇去茶湯上的浮沫,心中的震撼難以言說。


    點茶是京城公子和貴女的必修課,當初靜寧侯府專門延請點茶大師到侯府教導三位姑娘學習點茶。謝元初原想著讓蓁蓁和溶溶跟著三位姑娘學學,好在書房伺候他喝茶,但溶溶是個很沒耐心的人,學了十幾日因著挨先生的罵就沒學了,蓁蓁沒她那般急躁,跟著學兩個多月。


    但此刻看溶溶點茶的姿態熟絡優雅,別說勝過蓁蓁許多,就連侯府三位姑娘也比不上溶溶。


    她這手法,怕跟那教導的老師差也隻那麽一點點。


    溶溶……她什麽時候學的點茶?在東宮學的麽?可她來東宮的日子不長,平日裏要照顧元寶,還能分神學習點茶麽?


    溶溶跪坐在蒲團上,處理完茶湯上的浮沫,抬頭才見蓁蓁,忙喜著朝她招手:「愣著幹嘛,快進來坐下說話。」


    蓁蓁這才回過神,走進了茶室。


    溶溶伸手拉了一個蒲團,「坐啊。」


    蓁蓁雖瞅著那蒲團上繡工繁複精致,不像是給下人用的,因溶溶這般熱絡地招呼著,心情複雜地坐了下去。


    「溶溶,這裏是太子殿下的寢宮嗎?」蓁蓁問。


    溶溶點頭。


    蓁蓁斟酌了一下,又問:「那你……素日也住這裏?」


    溶溶仍是點頭,剛點完,這才意識到蓁蓁想的是什麽,忙解釋道:「元寶夜裏離不得人,我素日都是跟他一塊兒住的。太子殿下另住一屋。」


    「如此。」溶溶這解釋實在無法令蓁蓁完全信服。


    看東宮下人對溶溶畢恭畢敬的模樣,看溶溶在如此華貴的茶室裏自在隨意的模樣,光憑著元寶一個四歲娃娃的喜愛,如何能辦到?


    蓁蓁自覺如今她和溶溶已經有了天壤之別,今日實在不該來。


    溶溶渾然不覺蓁蓁心裏的想法,將清亮的茶湯倒進小茶碗裏,伸手遞給蓁蓁。


    「嚐嚐。」


    蓁蓁接過茶碗,一口喝了。


    「怎麽喝得這樣急?」溶溶笑道,正欲打趣幾句,忽然察覺到蓁蓁眉宇間的憂愁,便問,「出了什麽事?」


    「我無事」,蓁蓁輕輕舒了口氣,「是靜寧侯府出大事了。」


    溶溶手一抖,自己端著的茶碗裏不經意地灑出一些茶湯。


    她拿帕子擦了擦,一麵問道:「什麽大事?牽連到你了?」


    「與我倒沒太大牽連,」蓁蓁麵有憂慮,微微歎道,「昨日不知道怎地,世子和三姑娘從東宮回來之後,世子就把三姑娘關進了祠堂。」


    關祠堂對一個姑娘來說算得上是重罰了,溶溶在靜寧侯府呆的時日不長,但知道謝元蕤在侯府極其受寵。


    昨日靜寧侯府的人來東宮的時候還好好,一回府謝元初就把人關了,難道是在東宮發生了什麽事讓謝元初大發雷霆?


    這件事一定不是小事,否則謝元初訓斥幾句便罷,沒有必要再關祠堂。


    「世子把三姑娘關進祠堂,難道侯爺侯夫人不管嗎?」溶溶問。


    「奇就是奇在這裏,你知道的,侯爺和侯夫人對三姑娘一向言聽計從,寵得不像話,這回卻沒有勸阻。昨晚世子沒有回書房,在侯爺的書房商議了一夜,今兒個一早世子就安排了馬車送三姑娘出京,說是帶三姑娘回隗城老家住一陣子。」


    謝氏祖宅在隗城,距離京城七八百裏,侯府每隔四五年才回去祭祖一次,因著路途遙遠,多是侯爺和世子返回,女眷們很少過去,謝元蕤小時候跟著侯爺回去過一次,往後就再不肯去了。


    把謝元蕤送去那麽遠的地方,顯然一時半會兒是不打算接她回來了。


    「侯府裏人心惶惶的,都不知到底出了什麽事,侯爺和侯夫人居然如此重罰三姑娘,」蓁蓁說著長歎了一口氣,「我就想著,昨兒他們是到東宮做客,莫非是在東宮發生了什麽事?」


    蓁蓁的這番話著實讓溶溶大吃一驚,更加確信昨日的事肯定跟謝元蕤有莫大的幹係。


    皇後原來屬意的太子妃是謝元蕤,雖然沒有挑明,意思是明顯流露出來的。但是梁慕塵在皇帝親自挑選的兒媳,皇帝選中了她,那便是一錘定音,再無更改了。


    因著這個由頭,謝元蕤記恨梁慕塵,倒是說得過去。


    但有的地方又說不過去。


    謝元蕤想一箭雙雕,除去梁慕塵,再嫁禍給自己?的確是條妙計,可謝元蕤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女子,如何能在東宮之中籌謀這麽大的事?


    別的不說,光說在草場當差的那個太監,謝元蕤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在東宮的草場有這麽個小太監。


    又何談收買和差遣呢?


    這樣大的籌謀,絕對不是謝元蕤能辦到的事。


    蓁蓁心事重重,倒沒留意溶溶的神色,隻自憐自艾道:「前日我同世子說了要贖身的事,他當時就生氣了,發火砸了硯,叫我不許再提此事,我本想著等他氣消了再去提一下。如今侯府出了這檔子事,世子要送三姑娘回老家,這一來一回的,怕是一兩月才能回來。溶溶,你說我到底是該贖身,還是不該贖身啊?溶溶?」


    「啊,你說什麽?」溶溶這才回過神,剛才蓁蓁的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我說,我到底該不該贖身。」蓁蓁見溶溶壓根沒聽自己說話,歪頭打量了她一眼,「你在想什麽呢?」


    「昨兒個東宮的確出了件事,威遠侯府的梁小姐落水了。」


    蓁蓁立即聯想到謝元蕤受罰的事情上,嚇了一跳,捂住了嘴,聲音不自覺地小了許多:「落水?難道這事跟三姑娘有關係?」


    「誰知道呢?太子殿下應當會查明的。」溶溶笑了笑,「這些事與咱們不相幹,別去琢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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