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頭的腦子和眼力確實不是胡吹,他雖然不認識槍的型號,但在毛剛一口氣擺出七八支手槍之後,他還是從中挑出了兩支和他印象中最相近的手槍樣式。讓毛剛覺得有些吃驚的是,那人帶的槍既不是部隊裏流行的盒子炮,也不是數量最多的日本人的王八盒子,而是少見的擼子!


    老劉頭雖然不認識各種槍,但他記得那槍的大概樣子和那人帶槍的模樣。那人身上沒有槍盒槍套,就是那麽把槍直接別在了腰帶上。那槍黑乎乎的,但槍身上卻有一塊白。老劉頭跟毛剛保證,要不是那塊白,他都沒那麽快認出那是把手槍。


    對於老劉頭提出的這個線索,毛剛有點捉摸不透了。因為市麵上數量最多的就是王八盒子,這都是日本人帶進來的槍,雖然造型難看,故障率也不低。但這槍比盒子炮小多了,有錢人家費盡心思弄上幾把帶著,既能防身,還能起到一點“我跟日本人有關係”的心理暗示作用。


    而使用率最高的就是盒子炮,清末民初的時候,政府都曾經大批量買過這種槍,這槍體積大,射速快,槍盒子能和槍裝在一起,再配上二十響的彈匣,簡直就可以當個小號機關槍用。


    很多部隊裏的軍官,包括張麻子在內就特別愛用這槍,個頭大,威力大,挎身上顯得威風,拿手裏有氣派。張麻子最初的形象就是一左一右斜跨兩把盒子炮,腰間還插著五六個彈匣,一水的二十響。當年號稱沒有百十號人的話,別想拿了他張麻子。後來隊伍大了,自己給自己封了個大帥,再加上田中由紀夫規勸,這才穿上了正經的軍服,也不斜挎盒子炮了。一開始他在腰裏掛了一把王八盒子,可他嫌那槍又小又難看,掛了幾天不掛了。所以直到現在,張麻子的打扮還是一身筆挺的大帥軍服,腰間掛著一盒巨大的槍盒,裏麵裝著一把盒子炮。


    而至於擼子這種槍,用的人並不多。先是擼子裝彈量小,最有名的槍牌擼子也不過能裝七發子彈,用張麻子的話說,這點子彈都不夠他每天打鳥玩的。然後擼子個頭小,不氣派。尤其是當一些富家小姐會把一些小號擼子放進隨身小包裏麵當個時尚的時候,擼子就更為被這些五大三粗的軍人們看不上了。


    除此之外,擼子在關外不流行,還有個客觀原因,那就是擼子主要是西洋國家生產的,不管是美利堅還是德意誌,那都離著十萬八千裏呢。現在日本把持著東北這一畝三分地,他們自然不希望太多西方國家的東西流入進來,所以十萬八千裏再加上日本人有意無意的控製,讓關外的人見到擼子的機會少之又少了。


    所以現在的擼子除了英美商會和他們的護衛隊之外,也就是些富家子弟們拿來當個稀罕玩意用了,普通老百姓見到的幾率並不大。所以這也是毛剛覺得吃驚的原因,這人從哪來搞來的擼子呢?


    放下這槍暫且不提,至於那個人的車,因為不是老劉頭親眼看見的,所以當時沒能說清楚。但也隻是過了兩三天的時間,老劉頭便也在段長的幫助下找到了看見那人坐車離開的工友,幾經詢問之下,不光知道了車的樣式,就連車牌都搞到了手,這事再一次讓毛剛感歎這盤錦站的厲害,一個個扛包的力工都快比他手下的巡警好用了。


    雖然毛剛事後查到車牌是假的,不過這倒也不是最大的問題,整個奉天的汽車都不是很多,更何況是盤錦了?一輛汽車從盤錦火車站出發離開,無論如何也會有人看見過的。


    當下,毛剛通過盤錦警察局的關係借來了兩輛汽車,據說跟車站力工見過的那輛差不多,然後拉上柳家明、拐子劉、王大花和跟著一起來的幾個警察,一行人兩輛車,開始按照那輛神秘汽車開走的方向一路問了一下去。


    毛剛這個辦法雖然笨,但他確實判斷對了。這兩輛車剛出盤錦不到五裏地,在一家路邊酒館老板的嘴裏,就探聽到了消息。


    酒館老板記得很清楚,幾天前也是這麽一輛黑色汽車,急匆匆的停在了門口。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張嘴就問還有什麽吃的。酒館老板在這裏開了十多年的店了,也沒見過幾輛汽車,知道這人是自己惹不起的,連忙答道說有自己家做的燒雞和醬肉,還有點日常的小菜。


    那男人說顧不上小菜了,讓酒館老板給他包了一隻燒雞,切了兩斤醬肉,隨手扔了他一塊錢,讓他再給看著弄點酒。酒館老板不敢怠慢,給他打了二斤酒,又包了一包花生米給他。那男人也沒多說什麽,抱著這麽一包東西就出門上車走了。酒館老板之所以能記得他,除了因為這人坐汽車之外,還因為他一手抱著那堆東西,另一手開車門的時候,隱約露出了腰裏別著的槍。


    毛剛問他“這人什麽打扮?”


    酒館老板想了想“灰色西裝,白襯衣,裏麵還有馬夾。我當時就想,這有錢人很好,我們都凍得穿大棉襖了,人家坐車裏都不冷。”


    “槍呢?看清楚什麽樣了麽?”毛剛又問道


    酒館老板連連擺手“長官,我們這小老百姓哪認識那個啊,他就是開車門往裏放東西的時候,那衣服下擺甩了一下,我看著那東西像個槍,覺得後怕。”


    柳家明突然問道“那他開車門的時候,你看清楚車裏有幾個人了麽?穿著打扮呢?”


    酒館老板歪著頭想了好一會,這才點點頭“我看見有個人坐在開車的那一邊,但模樣看不清,戴著個帽子擋住了臉,像當兵的那種帽子。”


    柳家明點了點頭,又問酒館老板“他們出門往哪走了?你還記得麽?”


    酒館老板一聽這話就笑了“長官您這問的,這門口就一條路,往南就回了盤錦,往北是去奉天。他們剛從盤錦出來,肯定不能往回走啊。”


    “那從這裏一路往北,就隻能到奉天?”


    酒館老板點點頭“從這往北不遠就是盤山縣,過了盤山縣之後往東,一路過台安、潘家堡、楊士港,就算到了於洪了,那就是奉天城邊了。”


    “老板對這條路挺熟啊?”拐子劉笑道


    酒館老板一笑“窮人家沒汽車,要去奉天就得走這條路。從奉天來盤錦大部分也是這條路,所以我把這小館開在這裏,準備出門的預備進城的,都能有個歇腳的地方。”


    幾人謝過酒館老板,出門回到車裏,柳家明開口說道“綢緞莊老板是下午在奉天上的火車,那個殺手出現在盤錦是傍黑天。他剛一出城就先找地方買吃的,說明他們要去的地方離盤錦還挺遠,等他們回去之後,那肯定是錯過了飯口,所以才要在路上吃點東西墊墊肚子。”說著,他借著車內微弱的燈光看了一會地圖,皺著眉頭說道“奉天到盤錦有差不多四百裏路,要是這麽追下去,那可有的追了。”


    毛剛擺擺手“沒這麽麻煩,無論如何,他們也是挨著奉天近。到時候從奉天往回查應該更方便。再說那個槍也是個很大的紕漏,我們查一下那個槍,沒準有意外收獲。”


    “槍?槍咋查啊?咱總不能去問那個田中由紀夫吧?且不說他知道不知道,能不能說實話,他在這裏麵摻合了多少還真說不清楚。”柳家明皺著眉頭反問道


    毛剛搖了搖頭“不找他,之前一聽老劉頭說擼子的事,我就想起了當年的一些冷案。我想回去翻翻那些冷案,說不定能有收獲。”


    “冷案?毛大探長手上還能有冷案?”王大花坐在後座,調笑道。


    毛剛苦笑著發動了汽車“這個年頭,啥稀罕事沒有啊。路上給你們慢慢說。”


    毛剛所說的冷案,大都發生在他當探長的時候。那時還是白局長當政,警察局裏派係林立,當官的都在忙著勾心鬥角,根本沒幾個人在乎案子,也就是毛剛毛探長處事認真,願意幫人查案追凶,再加上他冷靜謹慎,倒也是真的破了不少案子,警察局裏麵的警察們對他也是有幾分尊崇。不過饒是如此,畢竟位卑言輕,一些需要調動資源或是牽扯到某些名門望族的案子還是被擱置了下來,成為了冷案。


    不過毛剛是能屈能伸的那種人,他並沒有為此就放棄這些案子,而是細心的整理卷宗,仔細歸檔,盼著有朝一日能重啟案件,幫苦主討回個公道。其中最為他看重的,就是幾年前發生的連環毀屍案。


    那天早上毛剛剛一上班,就有警察過來告訴他,有幾個村民來報案,說是祖墳被人刨了。毛剛覺得奇怪,被人刨了祖墳這事,多半都是有積怨的村民報複。曾經吃了虧的一方有時候不敢直接找對方理論,便趁夜刨了對方祖墳,然後趁機在村裏鎮上散布謠言,說什麽對方家裏多行不義,祖宗難安之類的事情。這種事情大多都是當地地保出麵就能了了事情,幹嘛要大老遠的跑到奉天來找他報案呢?


    但心裏合計歸心裏合計,毛剛還是見了那幾個報案人,沒成想,進門的頭兩個人就是兩名當地地保。


    幾人來自奉天西北的全勝村和東羅村,倆村挨著不遠,全勝村略大,有三百來戶人家,主要是閆姓、王姓居多,其中閆姓是外來戶,但人數居多。兩大姓之間倒是沒什麽衝突,過的相安無事。而東羅村雖然略小,可也有兩百多戶,最多的就是姓羅的。倆村平日裏關係都還不錯,因為姓氏的關係,還被人開玩笑說這倆村加起來就是閻羅王,敢住這倆村的都是膽子肥的。


    說歸說鬧歸鬧,誰都沒把這事當真,玩笑而已嘛。再說這倆村都是不是什麽富餘地方,天天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幹著土裏刨食的活,抬頭隻能看見田壟子,閻王爺得多想不開才選這地兒住著啊?


    倆村人都沒把這玩笑話當真,旁人也就更不當真了。直到前幾日發生的一件恐怖的事情,這才讓這個關於閻羅王的玩笑話,再次傳了起來,不僅越穿越烈,甚至已經讓兩村的村民進入了先是劍拔弩張,接著又準備背井離鄉逃離此地的恐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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