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槍聲突然炸響,一串串曳光彈如同暴雨一般從康思壽左右兩側偏前的位置爆發出來,直指前麵的一段山崖。


    在他們和山崖之間,有幾座看起來還算規整的小屋,不過此時隻能算是曾經規整了。子彈組成的鋼鐵暴雨摧枯拉朽一般把那幾間小屋撕成了原材料,彈頭發出的溫度把木屑引燃,火星慢慢變成大火,把木頭屋子燒得劈裏啪啦。而在彈雨盡頭的山崖角落裏,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那是他們的最終目的地。


    康思祿和趙隊長在兩翼穩健的推進著,雖然他們也對那空蕩蕩的木屋產生了懷疑,但此時的情形不是說停就停下的,說不得他們一個停頓,對方就會抓住機會開始反|攻。現在要做的就是以絕對的火力優勢進行壓製,水銀瀉地一般衝進對方藏身的洞窟,不管裏麵有什麽艱難險阻,一律統統踏平!遇神殺神,遇鬼殺鬼!在這樣的氣氛之下,三爺康思壽的勇氣也暴漲起來,剛才的顧慮扔了個一幹二淨,號令手下開始全速衝擊。他的手下們也樂的打這種順風仗,手裏的長槍短炮啪啪的響著,跟在主力身後低頭猛跑。


    三隊人馬終於推進到了木屋一線,呈一個半圓形狀,遙遙的圍住了不遠處的洞口。在漆黑的夜色和背後亮閃閃的火光映射之下,那洞口似乎在不斷晃動著,像一張怪物的大嘴時刻準備擇人而噬。


    “打!”隨著二爺康思祿一聲令下,所有人手裏的武器幾乎同時開火,一梭子子彈瞬間打光,然後一邊小跑一邊換上新的彈匣。三爺康思壽雖然也想往前衝,可真的備不住他手下火力差人更差,根本跟不上兩翼的節奏和速度,隻能眼睜睜看著二爺康思祿和趙隊長從兩側撲向山崖洞口。


    當第一串子彈在崖壁上迸發出一串火星的時候,康思祿就發覺了不對。等越來越多的子彈把崖壁都掏出一個洞的時候,他們也終於看清了眼前隻是一個極為高明的偽裝而已。被漆成黑色的崖壁,刻意擺放的木樁,門口堆著的沙包麻袋還有綁滿鐵蒺藜的木架,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為了讓那塊平滑的崖壁看起來像是一個洞口!


    “撤!撤!撤!”趙隊長的嗓子都快喊的變音了。他曾經在陸校上過課,也曾經身經數十戰,當他認出這個山崖是偽裝的時候,一切都想通了。


    對方為什麽要虐殺康家四爺和五爺?是為了激怒康家人。


    對方為什麽要嫉妒康家人?是為了讓康家人暴露出真正的實力,來報複他們。


    對方為什麽要讓康家人報複?是為了因他們入伏。


    對方為什麽要讓他們入伏?是為了殺死他們!


    趙隊長的性格決定了他盲目的聽從了已經陷入暴怒的二爺康思祿的命令,帶著自己手下的精銳士兵們衝了進來。現在麵臨一座光滑的崖壁,趙隊長決定反抗這個命令了。


    可惜,太晚了。


    隨著一聲晴空霹靂般的巨響,半個山崖幾乎都被炸開了,幾乎是漫天的石塊向著他們飛來。一塊拳頭大的石塊“噗”的一聲在一個士兵的胸口留下了一個血洞,然後穿過他的身體砸進地麵。那士兵連吭都沒吭一聲就摔倒在地上,瞪大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在一旁已經嚇傻了的二爺康思祿。


    “撤!撤!快撤啊!”二爺康思祿也喊了起來,一邊喊一邊玩命的往後跑著。可此時的石塊已經紛紛落地了,三名衝的最前的士兵直接被埋在了石頭堆之下,巨大的石塊帶著更加巨大的威力把他們拍進了地麵之中,就連那平日裏看起來鐵疙瘩一塊的花機關都被砸的四分五裂。在這自然之力的麵前,人類不堪一擊。


    二爺康思祿在撤,三爺康思壽背後的隊伍撤的更快。這群平日裏耀武揚威的打手們這會發揮出了平日裏數倍的速度,槍也不要了,帽子也不要了,就是玩命的往回跑。本來他們的位置就靠後,這一拚命跑路,幾乎直接就回到了幾座木屋的附近。


    三爺康思壽覺得有點不對勁,對方費這麽大功夫,隻是為了在山頂上埋上點炸藥,炸出幾塊石頭來砸他們?就算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又能砸死幾個?他們一定有後手!


    還沒等三爺把這事想明白,玩命逃跑的打手們已經用自己的身體給了他答案。


    幾座正在燃燒的木屋突然炸開了,無數的鋼珠、鐵釘和正在燃燒著的木頭碎片混在一起向著來北號的人們撲來。凶器入體的“噗噗”聲和慘叫聲、骨頭斷裂聲響成一片,雖然隻有短短的一瞬,可那三十來個來北號的打手們,能站著的已經不足十個了。


    眼前,是二十多具來北號夥計們殘缺不全的屍體。身後,是十多個趙隊長手下精銳士兵們同樣殘缺不全的屍體。這會雖然不再有爆炸聲響起,但卻沒人敢動了。誰都不知道那山崖上會不會再往下炸石頭,也不知道那還在燃燒的木屋裏麵會不會再爆出什麽鋼珠鐵釘。


    之前出發時足足有六十個人的隊伍,這會隻有二十來個人了。他們站在崖壁和木屋中間僅有百米的空地上,身前是燃燒的木屋,身後是一地的碎石,耳邊除了木屋燃燒發出的劈裏啪啦的聲音,還有同伴瀕死前那慘痛的叫聲。所有人都麵麵相覷,誰都不敢動,甚至都不敢出聲。


    過了一會,三爺康思壽顫巍巍的開口說道“趙隊長,你們來時坐的船在哪邊?”


    趙隊長知道他問這個什麽意思,開口答道“回三爺,就在前麵不遠的河北邊灘上。”


    康思壽點點頭,回頭看向自己的二哥,用近乎哀求的口氣說道“二哥,要不咱先撤吧?”


    被叫到名字的康思祿像是突然被從深思中打斷,猛的抬起頭來,用精光燦燦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老三康思壽,直到把康思壽盯得渾身發毛,他才開口說道“不能走!既然他們能引爆這些雷,說明他們就藏在附近!我們傷了這麽多人,他們還不敢衝出來,說明他們根本就沒幾個人!不能走!把他們搜出來!”


    “二哥~~我們的傷亡,太慘重了啊。”康思壽的話裏都帶了哭腔“要是再來幾個雷,我們就~我們就~~就都死在這裏了啊!”


    隨著康思壽的話音,一個三十出頭的來北號的夥計站了出來,呼啦一下把自己手裏的槍扔在了地上“我不想幹了!我要走!留在這裏必死無疑!”說罷,他轉身就往木屋方向走,周圍好幾雙眼睛都看著他,但沒有人開口,就連三爺康思壽和趙隊長都沒有開口。


    就在他走出不到五步的時候,啪的一聲響槍,那人一頭栽到在地。眾人紛紛回頭看向了槍聲的來處,二爺康思祿。


    康思祿此時已經兩眼盡赤,手裏握著手槍,眼睛惡狠狠的盯著每一個人“我們康家,我們來北號,平日裏供你們吃,供你們穿。現在我康家五兄弟死了兩個,非但不幫忙報仇,還貪生怕死,率先逃命。這就是所謂的知恩圖報?這就是所謂的江湖道義?今天除非我康思祿死在這裏,否則誰都別想走!”


    眾人見他這個架勢,又被他這麽一罵,一個個心裏發虛,沒有一個人敢接話。三爺康思壽臉上陰晴不定,但也沒再說什麽。


    最後是趙隊長開口打破了沉默“二爺說的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康家平日沒少兄弟們吃穿用度,現在康家有難了,要是有人跑了不管,確實說不過去。各位,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聽二爺的話,開始在附近搜一下吧。”


    三爺康思壽感激的看了趙隊長一眼,知道他這番話多半是說給自己手下那幫來北號的打手聽的,趙隊長帶來的那群士兵在驚慌過後早已經恢複了鎮定,一個個鐵打銅鑄一般立在周圍,手裏握著槍,兩眼如同餓狼一般梭巡著周圍的情況。


    事已至此,既然跑不了,那就隻能硬著頭皮往前頂。三個人略一合計,決定把剩下的人分成兩隊,把趙隊長帶來的士兵和來北號的夥計們打亂重分,一是為了提升戰鬥力,二也是為了監視這群來北號的夥計。現在不同於平日裏打架鬥毆,這是戰場,時時刻刻都有可能丟了性命的戰場,那群夥計的戰力,實在讓人心裏一點把握都沒有。


    三爺康思壽和趙隊長帶一隊人走左,二爺康思祿自己帶一隊人走右,兩對人以山崖左右為方向展開,繞著宋大壩一圈之後,從康老四和康老五喪命的那個客棧集合。


    聽了這個計劃,三爺康思壽和趙隊長包括手下的所有人都放了心。二爺康思祿這其實也是一個撤退的計劃,隻不過這個計劃要體麵一點,也確實包含了一下搜尋對方蹤跡的意思。隻是這會大家心裏的想的,都是希望自己不要碰上這夥神秘又可怕的敵人。


    躲在遠處陰影裏的柳家明微微搖頭,輕歎了一聲“可惜青蓮那個丫頭不在,否則一槍打死那個康老二,剩下的人就得往停船的地方跑,那樣我們的地雷又能派上用場了。”


    毛剛輕輕一笑“差不多得了,哪能好事都是你的啊。”


    一旁的林德伯格插嘴道“柳少爺,現在對方分了隊,實力大減。我們可以選一支打一下!讓你看看德國士兵的真正實力!”


    柳家明抿著嘴點點頭“倒是可以打一下,不過也隻能打一個,我們該打哪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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