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嘎子沒有東西賣給這位豪客,但這個人也不介意,表示想跟他們一起進山挖墓,每次有了所得由他先挑。張二嘎子覺得這交易不虧,便帶著這人回到了山裏。


    這人自稱姓田,叫田紀夫。他不光對文玩器物辨識極準,還對風水五行有所研究,經過他的指點,張二嘎子等人頻頻挖出古墓,收獲頗豐。而田紀夫也不食言,少則五天,多則十天,大筆的銀元送到。偶爾有銀元不湊手的時候,他也會拿一些槍支彈藥或者藥品來頂賬。張二嘎子覺得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比銀元還有吸引力,於是便要求增加槍支彈藥頂賬的比例,同時他拿著銀元開始在附近招兵買馬,擴大隊伍。


    如此操作之下,短短三年時間,張二嘎子手下已經有了數千人,人人裝備長槍短炮,在其中有張二嘎子有意招攬來的軍官老兵訓練之下,這支隊伍的實力比進山之前不降反增,而張二嘎子也變成了小有名氣的張麻子。


    在某次酒席之後,田繼夫拉著張麻子做了一次徹夜長談,坦白了自己是日本人的身份,說自己的真名叫田中由紀夫。他還直接告訴張麻子,如果他想東山再起,他願意出麵同日本軍部聯係,幫助張麻子壯大起來。


    張麻子雖然酒醉,但耳朵沒聾。一下子把眼睛瞪的溜圓,直勾勾的盯著田中由紀夫問道“你是說,讓老子投靠日本人,當賣國|賊?”


    田中由紀夫根本毫不在意“你現在還不是個盜墓賊?”


    “你!”張麻子大怒,伸手就把腰裏的槍掏了出來。可看了一眼拿在手上的槍,他又不吭聲了。這支他自己非常喜歡的手槍,正是田中由紀夫當年送給他的禮物。


    田中由紀夫笑了笑“張司令,恕我說話難聽。當初我們初次見麵的時候,您手下不過十幾二十個人,連五個大洋都要看半天。現在呢?你手下有三千多人,個個都拿著三八大蓋。您現在說不跟我們日本人一起幹,可當初您拿到日本造的槍的時候怎麽不說?您現在可以殺我,也可以做到什麽都不知道。可就算日本軍部不報複,您在這山溝溝裏能幹什麽?帶著幾千人一起挖墳?挖到最後又能怎樣?且不說這墳能不能挖得完,單靠這個,您混的再好,在別人眼裏依然是個瞧不起的盜墓賊!”


    說到這裏,田中由紀夫根本沒在意張麻子時青時紅的臉色,自己倒了杯茶水自斟自飲“就算你願意呆在這山溝溝裏,那你留在城裏的老婆孩子呢?據我所知,那可是你唯一的骨肉了吧?”說到這裏,他故意用眼睛瞥了一下張麻子的胯下。


    張麻子的臉頓時漲的通紅,連沒有頭發的禿頂都紅了起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極力的把心中的怒火壓了下去。緩緩的對著田中由紀夫說道“田中先生說的是,我確實想的有些少了。如果我同意跟日本軍部合作,下一步應該怎麽辦?”


    田中由紀夫笑了,笑得很開心。


    接下來的日子裏,真名田中由紀夫,化名田繼夫的這個人,搖身一變成了“奉天護國|軍”的田副官,而這所謂的“奉天護國|軍”的總司令,正是原來的張二嘎子,現在的張麻子。


    不得不說,這位田副官雖然對軍事一竅不通,但他精通古玩和風水,同時手腕極強。一手幫著張麻子摟錢買軍火,一手遠交近攻,把周圍幾個土匪窩連拉帶打的滅了個幹淨。等“奉天護國|軍”衝出山林回到奉天城人眼前時候,已經變成了擁有三萬多士兵的龐然大物。先打俄國人,再打英美人,又掃了幾個小軍閥,尤其是當他們一舉拿下一個日軍營盤而日軍軍部毫無反應的時候,張麻子的聲望達到了頂點。再加上他財大氣粗裝備精良,一時間奉天周邊的各路武裝紛紛來投,短短兩年時間,這三萬人已經變成了十三萬人。


    作為這支龐大武裝的統帥,張麻子三個字已經變成了一個禁忌,張大帥成了人們對他的唯一稱呼。


    但是不是大帥,張麻子自己心裏最清楚。他經曆過背叛,也知道跟田中由紀夫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更知道那所謂的拿下日軍營盤到底怎麽回事。他害怕,但他也不甘心,他得為自己留條活路。而這條活路其實也是源於他自己的一次善心。


    剛剛下山之際,所謂的護國|軍還是一幫純粹的土匪,欺男霸女打家劫舍的臭毛病一點沒改。在整肅軍紀這個問題上,張麻子和田副官空前的統一。兩人輪番帶一支警衛隊便裝出巡,一旦發現有作惡的士兵,立馬就抓,當街就斃,一時間倒是贏得了不少好名聲。而就在便衣巡視的過程中,張麻子發現了一個熟人。


    那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在東北的寒冬中他也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褂子,露在外麵的手腳已經被凍的青紫,但依然捧著一個破碗跪在冰冷的地上求人施舍一口吃的。


    張麻子一見他,心裏驚了一下,他見過這個孩子,這是當初跟他一起和洋人玩命的一個兄弟的兒子。那位兄弟已經死在了洋人的槍口之下,沒想到他的孩子竟然淪落到如此田地。


    那時候張麻子剛剛把張元龍母子接回,正是心思柔軟的時候,此時見到一個老兄弟的遺孤受苦,當時就動了惻隱之心。不過他也多了一個心眼,沒把這個孩子直接帶回家,而是偷摸的以自己一個遠方親戚的名字在遠離奉天的地方買了一塊地,把這孩子安置了下來。


    從此以後,張麻子便開始刻意的尋找這樣的孤兒,年齡不分大小,一律以被收養的先後為長幼之序。這其中又以當初第一個收養的孩子為大,加上第一批收養的另外四個孩子,以“福祿壽禧財”為名,分別取名康思福、康思祿、康思壽、康思喜、康思才。以此五人為班底,建立了一個孤兒營,而這個隱秘的營地最鼎盛的時候,是收養了三十多個孤兒。


    這個孤兒營裏,康家五兄弟就是絕對的主導,他們都是張麻子當初那夥老兄弟的遺孤,對張麻子有著絕對的忠心。其中年紀不是最大的康思福是絕對的老大,他在孤兒營內幾乎有著說一不二的權力。而張麻子在極力隱瞞這個孤兒營存在的前提之下,也盡可能為他們提供一些生活必備。但想要躲過田中由紀夫那隻老狐狸來供養這麽一個秘密營地是個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導致三十多個孩子要靠自己耕種才能有得吃,有時候甚至要跑進城裏重操舊業,找人乞討為生。


    但即便是這樣,這群孩子也沒忘了張麻子的救命之恩。他們刻苦的接受著張麻子派來的心腹教官近乎苛刻的訓練和學習,這些教官倒也不死板,不刻意的要把他們培養成一支軍隊,而是因材施教,有的人天生就是軍人,而有的人天生就有個好腦子,那就根據他們的特點和愛好進行針對培養。這種靈活性最後得到了一個很好的結果,把這支張麻子設想的簡簡單單的秘密私軍,變成了一個堪稱完整的秘密勢力。


    於是在老大康思福20歲那年,30歲的老二康思祿帶著老三康思壽、老四康思喜、老五康思才出去了。他們帶著一筆錢去了新民城,他們要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在那裏展開一場戰爭:“商戰”。他們要把手裏有限的錢變的更多,成為養父張麻子真正的大後方。而身為老大的康思福則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他要帶著另外二十多個孩子把這個孤兒營繼續壯大,把留下來的人變成一直真正的軍隊!


    在張麻子的刻意安排之下,康思福以各種身份進入過他麾下各支部隊進行操練,有新加入的土匪軍,有當年山上下來的護國|軍,還有後來德國人專門訓練的德械營,康思福都見過,都領教過。他也見過張元龍,他知道這個小夥子以後成不了大器,但為了大帥,他要努力的強大自己,護大帥一家周全。


    如果張元龍是張大帥明麵上的親生兒子,那麽他康思福就是隱藏在陰影中的另一個兒子,雖然不是親生,但他的忠誠和能力,比那個台麵上的兒子更強!


    來北號越來越壯大,孤兒營也越來越壯大。當來北號成為新民城兩巨頭之一的時候,孤兒營在康思福的帶領下也一步步壯大,變成了擁有一百多戰鬥人員三百多後勤人員的精銳部隊。這支部隊完全以康思福偷師的德式訓練法進行操練,嚴酷程度甚至有過之而不及,同時裝備的也是最先進的花機關,單憑戰鬥力而言,這支一百多人的小部隊足以和德械營打一場遭遇戰。康思福甚至有信心一夜之間奇襲方圓百裏內的任意一支部隊,殲滅其最高軍事長官。而這個目標,也是當初張大帥給他定下的。


    張大帥當年一時善心,讓康思福有了一個目標,而這個目標,讓張大帥內心的那點小心思變成了現實。


    當康思福看著欣喜若狂的張大帥,信心滿滿的請他下達任務的時候,張大帥卻下達了一個讓他不怎麽能接受的命令:綁票。


    在康思福看來,自己這一百多號人,就是一柄淬了毒的利刃,張大帥所指,就是他們所至。人擋殺人,神擋殺神,在暗影中為張大帥解決一切問題,因此他把這支部隊命名為“暗影”。可就是這麽一隻暗影部隊,接到的第一個任務竟然是綁票?還有防火?


    張大帥看出了他眼中的不爽,輕輕的拍了拍他肩膀,告訴了他為什麽要綁票和綁票的目標。這讓康思福很惶恐,畢竟命令就是命令,不可置疑,他卻讓下命令的人來給他解釋為什麽要這麽做,這不像一個合格的軍人所為。但這番解釋也的的確確的讓他堅定了完成任務的決心,把要綁票的那人牢牢的記在了心裏:


    前洋行經理、現在的報社社長,人稱“金大班”的宋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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