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彈劾太子的奏章飄去禦書房後,最後得來的說法,卻是太子妃當眾癲狂,乃係蕭側妃善妒,故意投|毒陷害所致。


    而那蕭側妃亦不慎誤食毒|酒,遭太子製裁,也算咎由自取。為儆效尤,特奪其名銜,降為庶人,棺槨不得入皇陵,由家人自行安葬。


    然,眾人皆知,這位蕭庶人,並無家人,最後屍首也隻是拿一卷草席子裹了,丟去了亂葬崗,淪為野狗果腹之物。


    太子妃口出狂言,雖為藥物所致,但其言行有損天家皇威,被罰遷離東宮,在家閉門思過,無旨不得尚出。其父兄因教養有失,亦停職在家,靜思己過。原本風光煊赫之家,至此一朝敗落,再無翻身之力。


    而太子也因治家不當,自請離京,去黃河一帶治理河汛,欲戴罪立功。


    東宮是雨打飄萍,那廂鄂王府卻是烈火烹油。


    陛下念在那晚壽宴上,鄂王夫妻倆無端遭瘋婦口舌,特賞賜了許多珍寶,以示安撫。這幾日,更是連某些太子|黨,也巴巴跑來登門慰問,言辭間極盡阿諛奉承之意。


    蘇硯推脫說自己身子不適,讓阿漁把人都擋在前院,一概不見。阮攸寧亦有樣學樣,將各府官眷遞來的拜帖一一回絕,窩在蘇硯的書房裏躲懶,左右就算得罪了人,也有他撐著。


    美人榻上的褥子一撤,阮攸寧才發現,這榻上四角都雕刻有鸞鳥圖樣,或掌翅,或長鳴,形態不一。她偷偷溜了眼書案前正奮筆疾書的某人,捂嘴偷笑,從玉盤中取了顆荔枝,顛顛跑過去,笑眯眯地遞到他唇邊。


    手中紫狼毫頓下,蘇硯抬頭,目光在她臉上停駐。


    午後暖風攜來滿庭花香,習習入窗,熏人胸臆。珠簾半卷,在風中輕搖,發出細碎的嘚嘚叩窗聲。金芒湧來,隨晃動的珠簾,片片跳躍在她身上。明眸皓齒,玉指粉尖,分明比荔枝還誘人。


    蘇硯一時恍神,本不覺口渴,眼下卻喉燥得緊,滾了滾喉結,張嘴欲接。


    阮攸寧卻眼疾手快地收回手,「呼嚕」一下吃了進去,一邊腮幫子微微鼓出,抬起漂亮的下巴,眯眼笑看他。荔枝水從嘴角流出來,她趕緊伸出舌尖舔回去。


    蘇硯盯著她端詳,雖沒吃到荔枝,但也覺口齒生津,甜膩潤喉,無奈地哼了聲,低頭繼續揮毫弄墨,嘴角高高揚起就再落不下去,「你若是覺得無聊,我這裏的書,你都可拿去看。」


    阮攸寧舔了舔指尖的荔枝水,裝模作樣地在書槅前走了一圈,轉身回到他麵前,攤手搖頭道:「你這兒的書呀,左邊那排講的是大道理,右邊那排講的也是大道理,中間這些講的還是大道理,我看了隻會犯困,就沒有不講道理的書麽?」


    蘇硯挑起一側精致的眉峰,擱筆,一本正經地忖了忖,托腮笑道:「不講道理的書沒有,不講道理的人倒是有一個。」


    那個不講道理的人愣了一瞬,氣鼓鼓地哼了聲,扭頭回去美人榻上,背對他抱膝而坐,不理他。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哄,她有些熬不住,悄咪咪側過半張臉,見他竟已垂首伏案寫字,狀似忙碌,可兩肩卻在微微聳抖,分明還在暗笑於她。


    阮攸寧氣不過,抄起榻上的軟枕丟過去,「你還笑!」


    蘇硯接住軟枕,摟在懷裏,人歪靠進椅背中放聲大笑。


    阮攸寧氣急敗壞,大哼一聲,扭身便要下榻出去,再不理他。蘇硯忙收斂笑聲,丟了軟枕追上去,將人強行摟入懷中,一塊坐回到榻上。


    「我沒笑話你……」話還沒說完,他的胸膛又震了起來。


    這還沒笑?!


    阮攸寧氣得直咬牙,奈何被束著腰身,動彈不了,別過小腦袋,小嘴兒噘得老高,同他暗暗賭氣。


    蘇硯哄了幾句,不見效,看了她一會兒,搖頭耷眉,煞有介事地歎道:「唉,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聖人誠不欺我。」


    阮攸寧終於肯橫去一眼,見蘇硯望著自己,雖是一臉歉色,眼角卻還明顯掛著笑,更加惱了,反身在他肩上咬了一口,聽見他抽了口涼氣,方才鬆牙,得意洋洋地舔了舔嘴角:「唯女子和小人難養?那我既是女子,也是小人,你養不養?」


    蘇硯一噎,低頭正對上她那奸計得逞後的興奮小眼神。對於這種無理取鬧的問題,他素來懶做回答,嘖了一聲,鬆開她,自顧自躺到榻上,隨手從旁邊的槅子裏抽出本書,嘩嘩翻動。


    阮攸寧鼓起兩腮,一把將書奪過來,藏到背後,「你養不養嘛!」


    聲音嬌嬌糯糯,比荔枝還甜。


    蘇硯掀起半幅眼皮,懶洋洋地看她一眼,抬手戳了戳她氣鼓鼓的臉頰,翻了個身背對於她,又抽出一本書,繼續嘩嘩翻起來,勾著嘴角,就是不說話。


    阮攸寧這股子倔勁徹底被他勾起來,抬手哈氣,俯身在他腰上撓癢癢,「癢不癢?癢不癢?嗯?到底癢不癢!」


    蘇硯憋著笑,捉了她的右手,她又改用左手,再去捉那左手,她又掙開了右手,變本加厲地鬧他。忍了半晌,他終於憋不住,強行坐起身,將人捉入懷中,翻身壓住。


    阮攸寧扭著身子推他,滑溜得跟隻魚似的,眼看就要竄出來,蘇硯立馬加了力道,牢牢箍緊她的柳腰,俯身,貼唇到她耳邊,恨聲道:「養!」


    說完,還咬住她耳垂,輕輕碾了碾。


    「哼,這還差不多。」


    阮攸寧終於作罷,喜滋滋地推他,然而不僅推不動,身上那人還更沉了些,一會兒,便有一隻手順著她的腰肢慢慢遊走過來,鑽入衣下,在她小腹上停住。


    喑啞的嗓音如清風徐徐刮過耳畔,「不但可以養你一個小人,還可再養一個。」


    蘇硯邊說,邊掐了把她的腰眼,眉目如畫,還帶了點調笑意味。


    阮攸寧愣了一愣,立即明白過來,臉龐紅紅,垂眸不敢看他。


    真想不到,這人在人前瞧著一本正經,私底下竟是這副模樣,思及夜裏腳腕上「丁玲」不絕的鈴鐺,她瞬間連耳根子都紅了,咬牙腹誹:脫了衣服更不正經!竟還喜歡玩這些花樣!


    但也有些欣慰,他這不正經的模樣,隻有她見過。


    阮攸寧瞪他一眼,「你起開,壓到我了!」邊說邊不依不饒地紮掙起來,身子在他身下扭成麻花。


    蘇硯被她撩起了興致,故意加力,將她死死困在自己和臥榻之間,看著她把自己累得直喘氣,幹瞪著他,就是逃脫不得,不禁笑出聲,隻覺自己愛極了她這模樣,心中那股子惡劣心思如雨後春筍般「蹬蹬蹬」拱起小腦袋,越發想折騰她。


    午後驕陽似火,二人鬧得起勁,屋裏跟著熱了一遭,衣衫鬆動下來,氣息便有些發熱。


    蘇硯雙眸微沉,正欲低頭親吻懷中羞怯的小家夥,外頭忽然響起叩門聲,「王爺,衛國公府的世子爺來了。」


    阮攸寧一下睜開眼睛,露出欣喜狀,推開他,一骨碌從榻上爬下去,邊整理自己的衣服邊往外走,扭頭見蘇硯還支著頭,側躺在榻上,委屈巴巴地望住她,一副懶散不想動彈的模樣。


    她忙又回去拽他胳膊,「快些快些!別讓阿弟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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