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十年錯案


    從小開始,我就沒什麽朋友,鄰裏街坊見到我都會躲著走,追其緣由是因為我爺爺的行當太晦氣。


    我爺爺和死人打了一輩子的交道,從記憶時開始,我們家就經常出入形形色·色的人,有商人,有乞丐,但最多的是身著製服的警察,從那時候開始,我才知道了‘法醫’這個詞。


    但與法醫不同的是,爺爺從來不接受任何職務,而且堅稱自己不是法醫,而是仵作。


    不論是什麽樣的死人,不論是什麽樣的疑難雜案,隻要經了爺爺的手,不出一晚上,爺爺就能把真相說個水落石出,就連那些搞了一輩子刑偵的幹部,也自愧不如。


    我小時問爺爺,法醫和仵作有什麽區別?不都是檢驗屍體嗎?


    爺爺卻搖頭,說:“法醫隻是尋找真相,而仵作,要替亡人申冤;法醫隻是職業,而仵作,卻是責任;法醫隻能找到線索,而仵作,可以和死人對話。”


    我笑著說,爺爺騙人,人都已經死了,怎麽可能開口說話?


    爺爺對這個話題十分敏感,我每次問這個問題,爺爺都會閃爍其詞的說:天機不可泄露。


    受爺爺的影響,我覺得那些替人申冤、維護正義的警察十分高大,在我的努力下,終於以高不成低不就的成績,考上了警校,畢業後分配到了刑偵檔案科做了個錄入員,每天和辦案、申冤,八竿子打不著,每天唯一的樂趣,就是翻閱那些重案要案,過過眼癮。


    當我準備錄入一個十年前的案子的時候,卻覺著有些蹊蹺。這是一樁已經結案的案子,死者是一名女性,二十六歲,死因是自殺溺水,就死在郊區的水庫裏。


    我之所以覺得蹊蹺,是因為這個案子從立案調查到結案,用了足足半年的時間,並且當年那些負責調查這起案子的刑偵隊員,都出了意外,而意外竟然都是溺水。


    爺爺曾經在驗屍的時候和我說過,水是生命之源,也是生命的盡頭。凡是溺死的人,身上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冤屈,溺死的過程是很痛苦的,就算是自殺,也沒有人願意選擇這種死法。所以多數人會選擇服毒、跳樓、上吊這種簡單快速的辦法。


    用爺爺的原話說,那就是所有自殺溺水的案子,都是冤假錯案。


    一麵是我自小引以為傲的爺爺,另一麵是白紙黑字,權威但蹊蹺的結案報告,我一時竟生出了一個念頭,那就是這起案子不簡單。


    我利用職務便利,調取了當年負責這起案子的前輩的資料,可卻發現除了姓名和照片之外,竟然什麽都沒了。連個人簡曆,也終止於2006年,關於2006年的這起‘3.23水庫自殺案’事情,隻字未提。像是有人將這段曆史刻意的抹去。


    帶著疑惑,我放下了手頭的工作,拿著檔案找到了科室的老檔案員——老丁。


    老丁快退休了,在這個科室錄了一輩子檔案,近幾十年的案子都經過他手,這些他最了解不過了。而他也是個很健談的人。


    我找到他後就開門見山的說,想打聽十年前的一個案子。他拍著胸脯子說:“要說破案我是破不了,不過問案子,你可是找對人了。說吧,哪個案子?”


    “就是這個,3.23開源水庫自殺案。”我順手把檔案抵到了老丁麵前,當他的餘光瞟到檔案封皮上的字的時候,眼神不經意的抽動了下,遲疑的問,“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看這案子發現裏麵有點蹊蹺,所以有點好奇。”


    “我不了解這個案子。”


    老丁原本滔滔不絕的嘴巴忽然閉上,竟直接擺手拒絕了我的問題。這不是他的一貫作風。我反複問了好幾遍,他卻一口咬定這個案子他不知道,對於其中的細節也無可奉告。老丁的眼神騙不了人,直覺告訴我,他是了解這起案子的,但他為什麽不說呢?


    見老丁守口如瓶的樣子,我深知在他口中也撬不出什麽問題,但同時也堅定了這是個錯案的想法。一下班,我連便衣都沒換,打車就直奔當年這起案子的事發地點而去。


    開源水庫在郊區,約莫二十公裏左右,三麵環山,水庫就在三麵山的中間地帶,像是一個‘大盆’,走到水庫旁邊,我就感覺渾身不自在,有點冷。


    我爺爺是仵作,他驗屍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但卻不避諱我,一些要領他還會隨口和我說,比我上警校解剖課時候的導師講的都入微。同時,他還很喜歡鑽研易經、風水一類,沒事的時候,他還會和我講講風水,在兒時,那些對我來說都很高深,聽不懂,但這麽多年過去,我也耳濡目染,對風水一類的東西也略知一二。


    當我看到開源水庫的第一眼,直覺就一個字:凶。


    水庫是儲水的地方,水在五行中又是財,一般要四麵全包圍起來,可這裏隻有三麵環山,另一麵是空蕩蕩的,這在風水中是很不吉利的,不但漏財,而且居住在這附近的人們的日子也不會富有。


    雖然這種水利工程都是國家扶持政策,不提倡封建,但是私底下,這些建築師設計圖紙的時候都會刻意注意這些東西,都是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可這水庫建造成這樣,我隻能認為這建築師不過腦子了。


    我圍著這水庫走了半圈,雖然這挺冷,但水麵一直很平靜,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時隔十年,屍體早已火化,相關的警員也都不在,我想要查真相,的確有些棘手了。我下了山,山腳下有人居住,十年前這裏死了人,這麽大的事兒住在這附近的人一定知道,說不定我能從他們口中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消息。


    我找到了一家房子比較舊的人家詢問,對方見我身著警服,就讓我進了院子。


    “你好,我是市刑偵局的,打擾一下,想問點事情。”


    我把證件往他眼前一晃而過,生怕露餡,因為我給他看的證件隻包了一層皮,裏麵的內容是檔案科,而不是刑偵科。


    好在這家人還挺淳樸,也沒懷疑,就讓我進去了,“有什麽您問。”


    “是這樣的,我是為了十年前的一個案子來的,2006年3月23號,在開源水庫有個女人跳水自殺,請問對這件事,你了解過嗎?”


    她一聽我這麽問,微微一愣,坐在院子裏的中年人猛地站起來,搶先一步回答:“對不起警察同誌,這件事兒我們不清楚,我們是租的房子,近兩年才搬進來的。你再去別家問問吧!”


    他約莫四十多歲,皮膚黝黑,是典型的莊稼地人,走到門前,和婦人貼的很近,下意識的擋在婦人身前,我斷定他是這家的男主人。說話的時候神色有些慌張,眼神飄忽不定,手也不自然的擺在胸前,這是下意識的防備姿態,警校四年的學習告訴我,他在說謊。


    那婦人也對我下了逐客令,說著就要讓我出去,我站著不動,故作嚴肅道:“我是刑偵局的,奉命調查,公民有義務配合我們的工作,不然這是謊報隱瞞案情,是違法行為,如果對案情造成了不利發展,你們也是要擔責任的。”


    二人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被我一下子唬住,麵麵相覷起來,看來我的‘威懾’起了作用。過了一稍,男人才緩緩開口,似乎有難言之隱,道:“張警官,不瞞你說,我的確知道這個事兒,隻是不敢說啊!那個水庫,邪門啊!”


    “邪門?怎麽個邪門法?”


    見他開口,我立刻追問。


    “具體怎麽邪門,我也說不上來。但是張警官,我勸您最好別趟這趟渾水,當年也有警察來問過,可最後都淹死在了水庫裏頭。”


    沒等他說完,我迅速抓住重點,“等等,你剛才說,之前調查這個案子的警員,都淹死在了水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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