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郇一動不動,恍若未聽到一般。


    姚玉蘇扶額:我生孩子怎麽傻了的人是我丈夫呢?


    「紅杏紅棗,拉他出去。」蘇誌喜不得用,姚玉蘇隻好安排自己的人。


    藺郇終於開口了,他道:「朕陪著你吧,朕不想你一個人在此害怕。」


    焦皇後的死還是給他留下了陰影,血淋淋的一屍兩命,就算不愛過也不會當作什麽也沒有發生過。眼前的女子是他畢生所愛,承載了他半條命,他怎麽敢放她一個人來經受這些痛苦?


    姚玉蘇搖頭,下半身的痛苦加劇,她反手握緊了他的手,穩住心神道:「出去吧,我需要你的時候就喊你,你就站在屏風後麵等著,可好?」


    她不想讓他看見這般不得體的場麵,她想留在他腦海裏的模樣永遠都是從容不迫的。


    她的麵上克製著痛苦,額頭上沁出了一大顆一大顆的汗珠,可縱然這般辛苦,她的語調依然保持著平穩,聲線沒有絲毫顫動。以此可見,她其實是一個很驕傲的人,最脆弱的那一麵永遠朝內。


    藺郇並不是第一天認識她,知道她著執拗的脾氣,若他堅持待在這裏,恐怕她就算是把嘴唇咬破了也不會喊出一聲痛來。


    「好,朕在外麵等著你。」他提起跪麻的膝蓋,微微彎腰,毫不嫌棄地在她滿是汗水的額上印上一吻,「等你們倆。」


    見頑石化開,她終於舒了一口氣。


    蘇誌喜看準時機上前,半請半推地將藺郇給弄了出去。


    接下來的一切就順理成章了,沒了藺郇在這裏礙事兒,產婆和宮人們也能施展開來。


    姚玉蘇雖生過一次孩子了,但那畢竟已經是八年前的事情了,記憶淡去,疼痛卻排山倒海的襲來。


    「啊……」她忍不住哼了一聲,從喉嚨裏溢出來一絲痛苦。


    屏風後麵,有人悄悄捏緊了拳頭。


    「皇後娘娘,注意呼吸,千萬不能亂了呼吸。」


    「主子,吸氣,呼……」


    屋內的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不久之後,這間房子裏會誕生大齊第一位皇子或公主,無論是哪一個,都意義非凡。


    姚玉蘇自製力驚人,她並不像平常產婦那般嚎啕大叫,也不哎哎呼痛,她雙手拽著床單,即使額角的青筋畢露了,她還是有節奏地在呼吸,隨著產婆的指示用力。


    正因如此,她的淡定和冷靜讓她並沒有受多少痛苦。


    一個時辰之後,天光蒙蒙,一聲孩啼破空而出。


    「是位皇子!皇後娘娘生了一位皇子!」產婆從她的身下接住滑落出來的孩子,看清出了之後忍不住歡喜地大叫起來。


    紅杏喜極而泣,轉身走出來向外麵的人報喜:「恭喜陛下,母子平安!」


    屋內,歡欣一片。


    屏風後麵,有人因為腦袋缺氧而晃動了一下身軀。


    「陛下!」蘇誌喜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歡喜地問道,「陛下可聽見了?皇後娘娘生了位皇子!」


    耳邊嗡嗡,他什麽也沒聽見,隻知道她打贏了這場「仗」,她全身而退了。


    心頭一股熱血湧動,他提起袍子朝裏麵走去,步伐匆匆。


    產房內宮人們有條不紊地收拾著,新出生的皇子被抱到一邊沐浴,紅棗守在皇後的床邊,正在為她擦拭身體。


    姚玉蘇閉上眼,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半點兒不想動了。


    忽然,她感覺到有人執起了她的手,接著有溫熱的唇落在她的指尖、手背、掌心……


    她嘴角稍彎,不睜眼也知道是誰。


    「玉蘇兒。」他喟歎一聲,附身將腦袋埋入她的頸窩。


    她很想問他有沒有嚐到一股汗濕的鹹味兒,但此等溫情的場景說如此煞風景的話未免也太不識趣了一些。她微微歪了歪頭,感受他噴在頸窩的呼吸。


    「陛下,娘娘,皇子來了。」產婆將孩子抱了過來,打斷了這沉靜的場麵。


    藺郇抬頭,這才認真打量自己的孩子。


    產婆雙手往前,將孩子遞了過去。他遲疑了一下,直到胳膊上傳來一絲擰痛之後才伸手接過。


    他這雙手,挽過大弓,提過刀劍,可沒有任何一樣東西的份量能和他此時懷裏的小人兒作比。


    他實在太小了,小到一張臉上的五官都有些擁擠,他緊緊地閉著雙眼,小嘴慢慢蠕動,不知道在嚐什麽好東西。


    姚玉蘇歪著頭看父子倆,嘴角掛著笑意。藺郇僵硬地抱著孩子,雙肩漸漸地鬆弛下來。


    「嗚嗚……」小孩兒在他懷裏蹬了一腳,發出哭聲。


    「他這是怎麽了?朕抱得他不舒服嗎?」他的背一下子又僵直了,緊張地看著產婆。


    產婆笑著道:「陛下,小皇子這是餓了,讓奴婢抱他下去吃奶吧。」


    「不用。」開口的是皇後,她伸出手朝著藺郇,「給我吧,讓我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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