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辰赤甲衛!什麽時候來的?”


    安靖怔然看向彼端,雖然有所猜測,但此事真的發生時,他還是相當震撼:“他們已經與莊園的留守力量交手了!”


    果然,最近這段時間,懸命莊之所以物資緊縮,就是因為被大辰官方盯上了!


    但居然能趁著懸命莊舉行儀祭的時間段出擊,赤甲衛究竟盯梢了多久?


    還是說……懸命莊內有內奸?


    而赤甲衛的目標,肯定不僅僅是懸命莊……


    “撤退!”想到了些什麽,安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高聲下令:“所有人後撤,撤入懸命穀中!”


    “不要被卷入大辰官兵和魔教的戰鬥!”


    安靖畢竟也是個大辰人,他可是很清楚,大辰雖然不會刻意殺良冒功,但也不會對小孩子手下留情!


    他們可分不清自己等人是和魔教作對還是魔教的一員,對於大辰官軍來說,他們這些身高超過車輪的半大孩子,一個個恐怕都是未來魔教死忠預備役!


    果然,還是先按照原本和劍靈商量的計劃,躲入懸命穀看看情況為上。


    “靖大哥,你難道要留下?”顧葉祁原本都準備聽令後撤了,但是看見安靜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後,頓時心生不祥預感:“你不能斷後!你是大師兄!沒了你,我們都不知道該朝著哪裏走!”


    所有災劫之子之所以會聽從安靖的指令,僅僅是因為安靖的個人魅力,這樣的團體在安靖還在的時候自然無比穩定,但如若安靖不在……整個團體就沒有可以服眾的二把手了。


    “聽我的。”而安靜沒有回頭,而是站在原地,肅然地與同樣一動不動的藥莊主對峙道:“接下來,你和倉廩足帶隊,進入穀內深處,沒有意外的話,我會甩脫追兵後追上你們。”


    “放心好了,魔氣已經凝聚成懼魔,穀內暫時是安全的!”


    嚴格意義來說,這句話其實是騙人的,因為化作懼魔的魔氣不過是穀內魔氣的九牛一毛。


    但安靖能感應到劍靈如今的狀態,那是一種肆意,一種砍瓜切菜般的舒暢,很顯然,祂將穀內的魔氣完全壓製住了,剛剛進行過儀祭的災劫之子不會遭遇第二次襲擊,隻有大辰官兵和魔教中人才會被天魔襲擊。


    如此一來,山穀內反而是最安全的。


    “大哥!唉,好……我聽你的!”聽見安靖如此果決的語氣,顧葉祁又急又怒,但她終究還是相信安靖的決策,最後千叮嚀萬囑咐安靖一定不要拚命,才回頭帶隊撤退。


    聽見身後腳步聲漸行漸遠,朝著山穀內急行,安靖反倒是鬆了口氣。


    他精神可以更加專注地集中在敵人身上,觀察場上的形勢。


    目前,懼魔將魔教教習講師們拖住,一時半會分不出勝負,但懼魔終究隻是一縷魔氣,被經驗豐富習練戰陣的魔教消滅隻是時間問題。


    山穀的守軍也在和赤甲衛戰鬥,安靖看見了有一支赤甲衛正分兵朝著山穀而來,無論他們的目的是什麽,總之先不要被餘波波及。


    唯一的問題,就在於自己身前,這個獨立於所有戰鬥之外的‘藥莊主’。


    安靖眉頭緊皺,看向似乎有些走神的藥莊主。


    如果這位內壯武師突然暴起,要殺戮撤退的少年少女隊伍,那絕對是一場屠殺……即便對方為了儀祭,已經潑灑了許多鮮血也是如此。


    雖然對方大概率不會屠殺這些被他們視作‘財產’的孩子……但如若自己想要脫離魔教的掌控,那麽自己就必須要正麵擊敗這個最大的攔路虎!


    可是很快,安靖就看見了一道刺目無比的閃光。


    他終於知道,為何藥莊主之前隻是一動不動地看向天際了。


    遙遠的天際彼端,兩道糾纏著的,幾近實質的意誌橫掃天地之間。


    而後,奪目無比的璀璨金光與萬年玄冰般的冷寂深藍劃破天空,震碎雲層,在天地間升起兩顆全新的太陽!


    天象驟變,熾熱與冰寒的風交錯著傾軋而來,令草木彎曲,山林呼嘯,群森都被這一陣陣撲打而來的烈風鼓動地搖晃不已。


    “真人……道宮神藏境的真人交手……”


    藥莊主幾近於木然地看向遠方的光,他雙眸中的幽綠色煞火已經熊熊燃燒:“玄鏡真人已經和北巡使大人交手了。”


    “好,好,好。看來我們內部有叛徒啊。”


    “安靖。”


    他轉過頭,看向直麵自己的少年,聲音苦澀,夾雜一絲疑惑:“你是算準了這一點嗎?”


    “還是說,你就是被叛徒蠱惑的?”


    “不。”從神藏真人交手震撼中反應過來的安靖搖搖頭。


    他與藥莊主對視,實話實說:“我雖然猜到了懸命莊情況困難,但沒想到大辰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突襲……哼,果然有內奸。莊主,這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是你們應得的。”


    “嗯,多行不義嗎?可如若我們行的不義就夠自斃,那朝廷和這個世道……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藥莊主沒有回話,他的目光越過安靖,看向少年的身後,而安靖察覺到不對,猛地回頭,愕然發現,居然還有一隊孩子沒有聽他命令離開,一直停在原地。


    為首的是一位柔順黑色長發垂至腰後的少女,她一直都是垂著眼眸,低頭看著大地,平靜寡言的模樣。


    白輕寒就如一座雪塑的雕像,無聲地站在原地。


    在她的身後,有著她的組員,有一些之前在儀祭中覺醒了命格的孩子,人數加起來,居然也有十幾人。


    “輕寒,你們……伱們為什麽不走?”


    此刻,安靖心中生出一個極端不祥的預感,如石墜深海。


    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對這個同樣相處了漫長時間的‘朋友’發出勸誡:“好不容易可以逃離懸命莊……你不要浪費這個機會!”


    “大師兄。”而白輕寒作為領頭之人,她抬起有些看似怯生生的眸子看向安靖,雙眸中的光卻平靜地宛如虛空:“過去我一直都看不懂你。”


    “但現在,我才能確定……我們是一樣的人。”


    “是,就和你說的一樣。”


    “——我好不容易可以逃離大辰,怎會浪費這個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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