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猜測都是對的。


    的確就是他們帶走了明景郡主,而且明景郡主身上還真的有各種非常重要的鑰匙和線索!


    說實話,在談判時,塵隱子雖然表麵上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心中卻著實有些忐忑。


    汗流浹背倒是不至於,因為明光塵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隻是,大辰做事,何時需要證據?


    更不用說,明光塵留下的太虛法壇雖然自毀,但還是有人觀察到了這一幕……雖然這能被解釋為要傳送安靖回北疆尋母,但若是有心人非要借此發揮,那結果的確很難預料。


    正是因為知道自己並不無辜,所以明鏡宗不太願意惹事。


    “早點結束吧,累了。”這便是塵隱子的心態。


    話雖如此,但這種大勢,也不可能隨便了事。


    為了避免其他四宗和大辰覺得自己軟弱,亦或是猜出明鏡宗心虛……在白山關談判大會又一次陷入僵局時,乘光老祖選擇出手,打破僵局。


    “成王殿下,請容許我向你討教一二。”


    作為塵黎五宗三位純陽之一,也是年紀最大的純陽天君,乘光披長袍而飾博帶,麵相削瘦,雙眸細長,白發白須柔順若雲,單論賣相,不過是一位賣相頗好的慈祥老頭。


    但當他從談判桌前站立起身,準備用懷虛最傳統的‘論道’之法解決這場已沒有多大意義爭議的時,所有人才從那驟然浮現的磅礴威壓中感到,一位即將壽終的純陽巔峰強者,究竟是怎樣的威懾力。


    在這瞬間,北疆上空沒有一絲一毫的日月之光,隻能看見一麵煌煌大鏡,垂下日曜精粹,這太過純粹的陽氣甚至讓乘光天君白發轉黑,複歸豐神俊朗,意氣風發的年輕狀態。


    “長者邀約,豈敢不從?”


    成王有些意外,他本以為約鬥者應該是泰冥宗的胤澤天君,再不濟也是潢洋宗的鴻武天君……乘光實在是太老了,而明鏡宗平日來看,也的確不太像是會出頭代表五宗的風格。


    可既然已經邀約,他便欣然相從。


    而頗為奇妙的是,乘光天君與成王約鬥之時,居然是原本頗為不對付的潢洋宗鴻武天君護道,而坐幻宗一方卻略有些遠離潢洋宗。


    畢竟坐幻宗的真傳神藏喚心死了,而潢洋宗的渾瀾真人卻活的好好的……哪怕是知道這背後可能沒什麽多餘的理由,就是明光塵懶得殺,但凡事起異心之源便是厚此薄彼。


    而泰冥宗的胤澤天君卻對此無動於衷,這位威嚴中年人形貌的天君似乎樂得自己被忽視,任由乘光出頭。


    是日,明鏡宗乘光上人約戰大辰西北成王。


    北疆天現奇景,引得無數人仰頸。


    整整三日,無窮無盡的流星,無邊無盡的星光旋轉著自天隕落,仿若九霄之上的銀河化作漩渦,凝為漏鬥,墜湧入人間。


    整個北疆的天星靈力,平白多了三分,令整個天地靈氛都為之一變。


    而最後,戰至天外天的雙方罷手,乘光天君以光為劍,以鏡為柄,斬了一頭天外凶獸,提著它軀體歸來。


    這天外凶獸無懼魔氣,親近混沌,其貌近似巨牛,卻有四角,毛發厚密如被蓑,乃是一頭實打實的天外真獓!


    這頭堪比尋常顯聖巔峰,甚至能比擬純陽的太古凶靈,其小山一樣的頭顱就如隕石般砸落在白山關周邊,而如同洪水瀑布一般的血河自天直墜而下,下了一場浩大血雨,將整個白山都洗刷成了血山。


    在那之後,才能看見,一把天劍劍身上串著巨獸的身軀,被乘光天君的法軀提著歸來。


    不知道在天外天交流了什麽的乘光天君,與大辰西北成王,以這天外真獓之首為祭,代表塵黎五宗與大辰定下契約。


    對此,流光宗向來無意見,坐幻和潢洋二宗剛剛被抓住把柄,自然也不好反對。


    而擁有一票否決權的泰冥宗,此時似乎也不太願意多事,便默認了乘光的舉動。


    於是,在一場盛大的真獓盛宴中,原本看似針鋒相對的大辰塵黎雙方愉快地解決了問題,雙方都約束各方武者不得進入對方境內。


    至於瀚北道的戰爭……純陽天君和鎮王輕輕在堪輿圖上畫了一個圈。


    整個瀚北道,和塵黎東南側的一大片牧場平原,被這個圈劃入進去。


    ——戰爭隻可在這個區域,不可越過。


    誰若是贏了,誰就吃下這片土地三百年。三百年後,若是還不滿意,便再來一場殺伐。


    這便是當年大辰的征辟武軍能從塵黎五宗手下奪走土地的真相。


    那一次契約賭鬥,是大辰贏了,故而便能開疆擴土。


    而這一次,若是輸了,那大辰也得將現有的一切都吐出來。


    即便是以國體統禦武者的帝朝,在這個武道之世,依舊要遵守這一套規則。


    由強者攪動因果,決定世界的走向,以應雙方之命途。


    既然已經定下契約,那麽便無甚可多言,自是各回各家山門,各歸各家王府,等待因果業力流轉。


    “老東西……還真有幾把刷子!”


    回歸王府的太虛之間,樣貌還算是年輕的成王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胸口,搖頭感慨道:“這塵黎五宗說到底,都是當年禦神大廷的天地鬼神之劫時,帶著傳承之寶逃出大劫的聰明人。”


    “這些人既有底蘊,又有技藝,大道真意全都不俗,比太淵那邊的妖鬼,西海的真靈難對付多。”


    “實在棘手,當真吃了一虧。”


    “真難聽見你誇人。”


    麵容顯老,更加沉穩一點的鎮北肅王搖搖頭,對自己的兄弟道:“怎麽樣,試探出來了嗎?這乘光距離那個‘門檻’還有多遠?”


    “嗯……”


    成王陷入沉思:“這老家夥……還真不好說。”


    成王與肅王這次過來,除卻追查玄明景的下落外,也是為了試探一下最近這些年頗為沉寂的塵黎五宗實力。


    原本,他們的目標就是那位最有可能突破淩霄的泰冥宗胤澤天君。


    可誰知道,居然是乘光這個老頭出戰。


    原本成王對此頗為失望,哪怕是他們真的從乘光身上得到了什麽情報,卻又有何用處呢?對方最遲最遲這百年內就要壽終歸天,怎麽可能渡劫突破淩霄。


    可這一次交手,卻令他有了更多的想法。


    “乘光的實力,的確已經到了純陽巔峰,不遜色於昔日太淵妖神的地步,我是打不過他的,對方和我切磋時留手了,不然的話,我胸口的傷就不僅僅是大道神髓受損,而是直接被開了一個百年內都愈合不了的洞,體內陣界的天都要被捅破。”


    成王抬起頭,客觀地評價道:“但……看似距離淩霄隻有一張紙,實際上,他絕不可能淩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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