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正驚愕不已,猛然聽林教授這麽一說,吳思冬不由問道:“老師,這是怎麽回事?”


    林教授對我們解釋說,這不是什麽時空隧道,其實這種類似的現象在海上很常見,是海市蜃樓。這東西別稱‘蜃景’,是一種因光的折射和全反射而形成的自然現象,這種現象,在沙漠和沿海比較常見,民間的誌怪小說中就曾經提及‘海市’。這種現象在過去顯得很神奇,但現在破解開來,也沒什麽大不了,不過是將遠處的景物折射出來。我們之前所看到的軍艦,應該是位於很遠的地方,隻不過通過陽光中水分子的全反射,才形成了我們剛才所見的一幕。


    此刻陽光越來越炙烈,巡邏艦就隨著水分子活躍度的降低而消失了。


    也就是說我們被假象所蒙蔽,這個魚艙底板算是白拆了。林教授解釋完,眾人一個個氣的瞪眼,回望身後,那片礁石帶和船隻早已經看不見,看樣子,我們功虧一簣,又得劃回去。就在眾人垂頭喪氣,準備往回劃時,顧文敏忽然說了句:“咦,好奇怪,你們看下麵。”她指著身下的海水,我低頭一看,海中別無它物,海水的可見範圍內也是一片澄澈,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眾人不由齊刷刷盯著她看。段菲和她不對盤,便語氣不善道:“哪有什麽,一驚一乍的。”


    顧文敏微微皺了皺眉,沒理段菲,而是說道:“難道你們沒發現,咱們的木筏自己在往前動嗎?”


    由於海上沒有參照物,因此木筏有沒有往前,這個還真感受不到,不過即便真的往前也沒什麽奇怪,畢竟海底下還有洋流推動,隨波逐流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我對顧文敏的話一時有些愕然,她可不是會為了這點兒小事引人注意的。見眾人沒有反應,她搖了搖頭,說:“做個實驗你們就明白了。”她忽然將手伸向衣兜裏,片刻後掏出了一個小筆記本。那是她的工作筆記,之前我想看,被她拍手了,女人總是有些小秘密。


    這本子曬了兩天才完全曬幹,翻開後裏麵的大部分字跡都糊了,顧文敏隨手撕下一張沒有用過的紙張,隨即揉成團,扔進了水裏。很快,紙團就順著水流的推動,朝著我們的後方而去。


    豆腐道:“這能看出什麽嗎?”


    顧文敏道:“你們大家再看看船槳。”她不是個會裝神弄鬼的人,辦事也比較靠譜,因此眾人便觀察半放在海水中的船槳,這一看就覺得不對勁,船槳的水紋,和紙團飄走的方向,完全是相反的!


    紙團是被海流給帶走的,如果我們的船隻也是因為海流在移動,那麽我們的水紋擴展的方向,應該是和紙團漂流方向一致才對。原本我們沒有參照物,因此察覺不出異常,但顧文敏將紙團和木漿聯係起來,製作成參照物,讓我們對現在所處的狀況頓時一目了然。


    原來我們並非在隨著洋流飄移,而是在逆流前行。


    在劃槳的情況下,逆流前行很正常,但眾人剛才因為巡邏艦的事情,早已經停止劃槳,那麽木筏又怎麽會逆流而上?唯一的可能就是,有某種奇怪的力量在推動我們!豆腐豐富的想象力,立刻做出了多種推測,說:“木筏下麵會不會躲著魚類?我聽人說海豚特別喜歡推漂浮在海麵上的東西,沒準兒我們的木筏下麵有海豚呢。”說著他便深吸一口氣,將腦袋紮進了水裏。


    紮進水裏不過片刻功夫,他就抬起了頭,一臉的水,結結巴巴,差點兒咬了自己的舌頭,說:“真、真的有東西。”


    段菲驚呼,說:“還真有海豚啊。”


    我驚了下,心說任由海豚頂著,天知道會飄向什麽地方,還是得把它們驅逐為好。正打算紮下水看看狀況,豆腐猛的拽住我的胳膊,搖頭,神色顯得很古怪,渾身抖了一下,說:“不是海豚……是、是個人,是那個小女孩。”


    “嘶……”阿英倒抽了一口涼氣,捂著嘴巴,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此話一出,頓時鴉雀無聲,一種奇異的氣氛彌漫在了眾人之間,我甚至懷疑豆腐是不是在開玩笑,但我了解他,平時雖然不靠譜,但什麽時候能開玩笑,什麽時候不能開,他還是很清楚的,再配合此刻發白的臉,讓我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小女孩……她應該已經遇難了,怎麽會在我們的木筏下麵?這絕對不是一種巧合,是陰靈作祟,還是那個唐江澤安排出來的?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我定下心神,拍了拍豆腐放在我肩頭的手,說:“我去看看。”除了我,還有機器人四個,顯然都不是坐以待斃的,我們五人齊刷刷吸了口氣,將頭紮入海水中,睜開眼一看,果然我們的木筏下麵貼著一個人,仿佛被木筏粘住了一樣。那人身材不大,身上的一件很寬大的衣服,在水流的衝擊下散開,向水母似的,但具體麵貌卻是看不清楚。不過僅憑那身衣服還有身材,料想也是那小女孩無疑了。


    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難道是這小女孩或者說是她和他老爹一起在作怪?她要把我們的船推向什麽地方?


    正想著,外麵忽然有了動靜,我感覺木筏劇烈的震了一下,似乎是木筏上的人忽然站起了身一樣。


    出了什麽事?我原打算將小女孩打撈上來看一看,這木筏一蕩,也讓我不由得將頭抽離海中,甩了甩水珠往後一看,卻見木板上的其餘人都站了起來。豆腐立刻對我說:“前麵有片草地。”


    草地?


    我道:“你腦子長草了吧?”眾人神情各異,也不知究竟發現了什麽,我不由得站起身眺望,一時間傻眼了,喲,還真有一片草地。


    海平線的盡頭,藍色的大海已經消失不見,一片綠色橫亙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恰如一大片草場似的。


    怎麽會這樣?我不禁轉頭問鯉魚:“難道前麵是個很大的島?這島上綠化不錯啊。”


    鯉魚連忙說:“咱們之前因為暴風偏離航道,我不確定咱們現在在哪兒。”他說著攤開手掌,另一隻手的食指豎起,立在手掌中間,麵朝西方,看了看手指留下的光影指向,大概是在使用比較原始的測算方法定位。須臾,他說:“偏的比較厲害,這片我沒來過,但這一區域沒有那麽大的島才對……難道是……”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忽然倒抽了一口涼氣,說:“難道是食人螺旋?不好……快,快後退,咱們不能去那個地方。”


    鯉魚一說食人螺旋我便驚了一下,因為我以前販魚的時候,聽海邊的漁民朋友們講過食人螺旋的事。


    那是一種螺旋海藻,主要漂浮在海麵上,是三十年前才發現的一種新生物,有人預測,它或許是因為海洋汙染,而產生變異植物,出現時大片大片糾結在海麵,一眼望去如同一片無際的草場。有時船在行駛過程中,那些東西也會突然冒出來,等船員們反映過來時,已經伸出食人螺旋堆裏了。


    那些海藻正麵與普通螺旋藻無異,但反麵卻成紅色,正中間一條拉鏈式的口子,裏麵長滿倒刺,任何海生物包括人,都在它們的食用範圍內。這些東西吃飽了就會翻過來,那時,海麵就會變成一片血紅。這東西吃飽喝足,曬曬太陽,進行一下光合作用,就會潛下海中休息,神龍見首不見尾,如同海上的食人魔,令人望而生畏。


    鯉魚這麽一說,我也反應過來,海上當然不可能有什麽草地,那海平線上的大片綠色,肯定是食人螺旋,而且更可怕的是,我們現在,竟然正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難道這就是唐江澤和那小女孩的意思?


    他們這是想幹什麽?報複嗎?


    他媽的,我們又不是故意丟下小女孩的,當時那種情況,眾人根本沒有能力救人,難道就因為這樣,就要陷我們於死地麽?段菲聽完食人螺旋的描述,頓時緊張起來,不斷說:“怎麽辦,怎麽辦?”我越想越來火,頓時心中一黑,說:“把屍體撈上來暴曬!”我不相信在烈日暴屍下,她和她老爹還能作怪。


    機器人幾個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一號和二號紛紛入水,不怎麽費工夫,便將那小女孩打撈上來。我隻看了一眼,便覺得心中作嘔,在海水中泡了三天,屍體已經腫脹的不成樣子,仿佛一掐就會爛一樣,渾身青紫,如同腫脹的氣球,之前那個雖然呆滯但漂亮的小女孩,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雖說我相處了暴屍的主意,但這會兒當真一看,又覺得心中難受,想那唐江澤千方百計將女兒托付給我們,最後女兒卻同樣落的個慘死,心中必然不甘。但轉念一想,若不是因為救唐江澤,我們也不會招惹上幽靈蛸,更不會引來風暴,落得現在這個下場,他來怪我們,實在沒有道理。


    這麽一想,我心中那份不安也散去了,有時候人幹壞事的時候,就得學會給自己找理由,這樣才能心安理得的幹下去。


    那屍體一撈上來,便散發著惡臭和海腥味兒,實在難以忍受,於是我們眾人擠了擠,將她單獨放置在一張木筏上。民間有暴屍曬鬼的說法,為了活命,我們也隻能這麽幹了。


    果不其然,屍體一撈上來我們便發現,木筏的逆流終於停止了。


    眾人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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