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腳泡在水裏,聽著身後不遠處的草叢裏傳來的對話聲:“那東西活動的痕跡越來越明顯了。這個基地恐怕撐不了多久。”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對於後來出現在基地的那一部分人,其實我們這些當兵的對於他們的聲音都很陌生,因為這批人給人的感覺很高傲,很少跟我們說話,相比之下,胖子由於被禿子挑剔過幾回,因此對禿子的聲音比較熟悉。


    “恩,行動快要開始了,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成功撤退。”這是禿子的聲音。


    胖子心中一動,沒敢發出聲音,心說什麽行動?什麽痕跡?


    接著,那個陌生的聲音又道:“如果這次引蛇出洞真的展開,這裏的士兵恐怕要死傷過半。”


    禿子歎了口氣,道:“沒辦法,犧牲總是難免的,咱們能做的,就是盡量減少傷亡。”二人說著,草叢裏發出了簌簌的聲音,看樣子是走遠了。胖子被這幾句對話驚的冷汗直流,什麽叫死傷過半?什麽叫犧牲總是難免的?什麽叫引蛇出洞?用什麽引?


    我當時也覺得很震驚,究竟是要對付什麽東西?為什麽會死傷過半?我在這裏已經兩年了,除了那次死去的女調度員,其實沒有發生過什麽大的事故,因此忽然聽到胖子這麽說,心中頓時一陣沒底,卻也無可奈何。


    此事過後,基地裏依然很平靜,但我們運輸隊的任務卻忽然繁忙起來,開始運送一種奇怪的東西。那東西外表用白色的防雨布包裹著,裏麵是硬海綿,長約兩米,寬約半米,非常的沉重,一條一條的包裝著,一運就是四五個,最後都堆放到了基地的地下室。


    一開始我們並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什麽,但有一次,在運輸過程中,由於前一天的大雨,所以路麵堆積了很多石塊,行車顛簸。其中一件半截都掉出了車外,磕在路麵上,靠邊的一個角被磕壞了。


    我順著那個缺口往裏看,一眼就看到了黑色的木料,而且是那種打過漆的木料,再結合整個物體的規格,我立刻意識到了裏麵是什麽東西:棺材。


    黑色的棺材。


    難道我們這段時間運送到地下室的,一直都是棺材?


    這些棺材裏麵裝的是什麽?屍體?


    我也不是沒見過屍體,但一想到這一茬,還是覺得心裏毛森森的,原來以前自己大半夜趕路運送的東西,都是死人,我在車前麵坐著,後麵齊齊的碼著死人棺材,怎麽想怎麽瘮人。.


    但我知道,這東西既然是被密封起來,肯定是不希望我們知道的,因此我將棺材重新推上了車,再次運送到基地,裝作毫不知情。


    從那以後,陸陸續續又運送了好幾趟。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另一個任務,連隊調用來了一輛解放大卡車讓我運東西,這次不止我一個人,同行的還有禿子和十幾個帶槍的同誌。那些依舊包裹著雨布的棺材被抬上了大卡車,足足有三十具之多,而我們這次運送的目的地,卻是往基地的後方而去。


    那是草場更深處的位置,沒有路,小車進不去,也隻有這種大卡車才能往裏開,技術不好的駕駛員來了,很容易出事。


    這也難怪他們會找我了,我十九歲入伍,二十歲搞運輸,至今已經四年了,技術那是沒話說的。


    隨我們同行的,還有輛小車,上麵隻有駕駛員,其餘的地方是空的,也不知是用來幹嘛的。


    汽車往前艱難的開了半個小時左右,禿子說到地兒了,緊接著,讓那十幾個戰士將東西卸下了車,卻並不讓我動。須臾,車空了。禿子讓我自己開著大卡車回去,至於那輛小車,到時候會負責送剩下的人。


    我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應該不是我有資格知道的,所以我自己開著大解放回了基地。


    快要天黑時,那輛小車載著所有人回來了,至於那些棺材,自然是不見了蹤影。


    我心中很疑惑,也不知道那些棺材是怎麽處理的。


    後來沒兩天,我看見了阿彪,阿彪全名叫**,是我來到這個基地以後才認識的,當天押運的人當中就有他。他是個膽子很大的人,比較橫,但我觀察了兩天,發現阿彪自從那次押運回來之後就很不對勁,做什麽都心不在焉的,時不時就往基地外麵看,似乎在看什麽東西。我無意間在背後拍了他一把,本來是想問他是不是家裏出事了,但他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隻見他猛地抱頭,嚇的一下子竄到了牆角的位置。


    看清是我之後,阿彪的神情也很尷尬,又帶著憤怒,說我沒事兒嚇他幹什麽。我覺得冤枉,就拍你一下,至於這麽誇張嗎?難道阿彪是受到了什麽驚嚇?


    我瞅著四下裏無人,便問阿彪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出了事可別憋著,大家都是同誌戰友,總會給你想想辦法。阿彪不肯多說,隻是臉色很古怪,轉身就走,但走了沒兩步,他又退回來,對我說:“如果有機會離開這個基地,你就爭取趕緊離開,這地方……這地方會要人命的,我不能告訴你太多,你好自為之吧。”


    這話讓我心裏直敲警鍾:他這是什麽意思?我立刻道:“咱們當兵,又不是在公司裏上班,哪能想辭職就辭職。”看了看周圍無人,我壓低聲音道:“我也瞧出不對勁了,但咱們是軍人,就是想離開也沒轍,離開了就是逃兵。你要真為我好,就告訴我是咋回事,我也好有個準備。”


    阿彪聽我這麽一說,卻並不買賬,搖了搖頭就走了。接下來每隔幾天,我都會押運一次,每次押運的東西差不多,數量也差不多,依舊是將東西卸在那個老地方,然後我自己開著大解放先回基地。


    基地裏的運送司機有好幾個,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發現不正常,那幾個都是老兵油子,在部隊十多年了,嘴上滑的很,交談中什麽口風也露不出來。


    變故就發生在不久前。


    司機裏被我們稱為老徐的一個人,去外麵做任務,這次不是運送物資,也不是運送棺材,但究竟是運什麽,老徐卻是諱莫如深,我們其餘人也說不清其中的門道。


    但老徐這一去就沒有回來。


    他失蹤了。


    當天,所有人都出去找了,但這片草場的麵積實在太大,快要入夜的時候,我們還是按照部隊入夜不在外、不開燈的規定回到了基地裏。當天晚上人心浮動,整個基地裏彌漫著一種高壓,這種壓力,來自於所有人的未知。


    至少我們大部分來這裏的人,是不知道這個基地的底細的。我們不知道它的用途,不知道在這裏駐紮的意義,也不知道運送來運送去的是什麽東西,我們不明白電網是用來防禦什麽東西的,也不明白為什麽到了晚上不能見光。


    一切的一切,如同一團巨大的迷霧,將包括我在內所有不知情的人,逼迫的很壓抑。


    在野外尋找司機的時候,我和阿彪無意間碰頭,由於是分散式的搜索,因此周圍就我們兩個人。這時,阿彪忽然叫住我,說:“跑吧。”


    我說:“跑?”


    阿彪點頭,道:“我覺得就在這兩天就會出事。”


    我心裏有些火,壓低聲音道:“你能不能說清楚一些,你到底想隱瞞什麽?”


    阿彪咽了咽口水,說:“你知道那天你走之後,我們看到了什麽嗎?”


    他接著道:“一個大洞。”


    有一個長滿了草的大洞,直徑約莫在十米左右,雨水和泥土順著洞沉積,使得洞裏洞外長滿了草。


    禿子讓所有人拆開包裝,這時,押運的士兵們才知道,自己運送的是棺材。緊接著,禿子又觀察了一陣,也不知在看什麽,他身邊的一個年輕人忽然說道:“有動靜了。”事實上,阿彪除了風聲,什麽動靜也沒有聽到。


    然後,禿子下命令把這些棺材全部推到洞裏。


    阿彪等人一切以服從命令為主,他們將棺材推了下去。一具具厚重的棺木,順著洞口往下滾,將下方茂密的雜草全部壓扁了,漆黑的身體在滾動中,棺材蓋子也被摔開了,從棺材裏滾出了一具用白布纏起來的屍體。


    屍體伴隨著這股翻滾的力道被摔出了棺材,就在它飛出去的瞬間,一個黑色的東西從草裏伸了出來,猛地拽住了飛出的屍體。


    那是一隻人手,確切的說,是一隻非常長,但又非常細的人手。那隻手實在是語言不能形容的詭異,表麵幹黑油膩膩的,長長的從草叢裏伸出來,那恐怖勁兒別提了。


    緊接著,屍體被拉入了草叢深處,眾人猛然聽到,從長滿雜草的洞裏,傳來了一陣哢呲哢呲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啃骨頭。


    難道,那東西,在吃屍體?


    這時,禿子看了看天色,下令撤退,剩下的棺材就擺在洞口邊上。回來之後,阿彪一直想著那洞裏的東西,總覺得像人,又不是人。


    原來這個基地裏,一直都藏了很多屍體。


    這些屍體是哪兒來的?它們有什麽用途?大坑裏的東西又什麽?


    被這些問題折磨了幾天後,第二次押送任務開始了,到達地方的時候,眾人發現,上一次放在洞口的棺材,蓋子已經全部被打開了,而裏麵的屍體則不翼而飛,確切的來說,是隻剩下了一些嚼碎的肉渣和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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