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夷山素來雲霧繚繞,這日卻是難得的好天氣,霧靄散去,漸漸顯露出一股春意盎然的景象來。


    雀鳥在枝頭嘰嘰喳喳,自小木屋出來的無微仙君和丹提仙君打了招呼,便結伴而行準備去一言堂。


    起初是和庭和上仙一起的,不過庭和上仙做仙太古板,年紀輕輕的,便過於盡責,每日早早的起來,傍晚下了學還不回來,先要解答一言堂眾弟子的問題,之後便要去新建的學舍那邊巡視一番。這一來二去,哪裏還有多餘的時間?


    先前是礙於庭和上仙的身份,畢竟他那樣高貴的出身都這般的盡心盡責,他們若是比庭和上仙起得晚些,傍晚回去的早些,總是說不過去的。不過庭和上仙到底也活了數千年,該有的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還是懂的,便每回讓他們早些回去,早上也不用來得這般早。如此一來,無微仙君和丹提仙君哪裏還有什麽怨言?


    無微仙君綠袍整齊,看著丹提仙君連連打哈欠的模樣,就忍不住催促道:“仙君快些,時辰不早了,可不能遲到了。”


    在落後的學舍支教雖然不容易,卻也有好處,就是不需要處處嚴苛要求自己,有時候偷個懶犯個錯也沒人知道。丹提仙君對於來夷山支教雖有怨言,可既來之則安之,隻能適應,如今倒是能苦中作樂,至少平日悠閑一些,混混日子罷了。


    可無微仙君卻比丹提仙君有責任一些。他不比丹提仙君出身世家,是靠自己走到今天的,若是此番執教順利,能進入九霄閣教學,那可是一輩子的金飯碗了。


    眼下他倆不能做到像庭和上仙這般,可為人師表若是不能以身作則,遲到的話,可是太說不過去了。


    丹提仙君知道他的脾氣,就不耐煩的說:“知道了。”


    沿著河邊一直走,上了木橋的時候,無微仙君才驚訝道:“那不是……”


    什麽?丹提仙君抬眼望去,就見一個仙姿飄飄的身影立在這清晨的光輝之中,緩步而來,如清風朗月。


    那獨一無二的仙輝,不是庭和上仙還能有誰?


    走過來了,丹提仙君才忽然反應過來,愣愣的問候道:“上、上仙早。”


    庭和衣冠楚楚,神情溫和,眉眼如遠山,亦是謙謙有禮的打了招呼:“兩位仙君也早。”然後溫和的說,“一起吧。”


    丹提仙君點頭,同庭和上仙一道去一言堂。他走得稍微慢了兩步,跟著上仙的身後,而後側過頭,看了身旁的無微仙君一眼。


    無微仙君同他亦是麵麵相覷……


    這庭和上仙雖然嚴於利己,可便是上仙,也不是事事都能做到圓滿的。仙無完仙,偶爾起得遲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丹提仙君也點點頭,覺得有道理。


    再抬頭看一眼這麵前上仙的仙姿,忽然覺得上仙接地氣了一些。


    ·


    第一堂課是上仙的課,一踏入這學堂,裏麵的弟子們便一如既往般坐得整整齊齊。上仙準備今日要教的內容,下麵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說道:“上仙,今日還未點名呢。”


    說話的正是熹葵。


    她含著笑意,看上去一副心情非常好的樣子。


    而坐在最裏麵一排倒數第二位的芍藥,便知道她為何心情這般好了。今日阿桃又逃課了,她早上去找她的時候就看到她不在。


    一個女妖晚上單獨出去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可阿桃卻是習慣了如此,而且以她的修為,夷山根本沒有別的妖敢欺負她……大概是又跑到哪顆桃樹上曬太陽去了……


    上仙不點名的時候,芍藥還鬆了一口氣,這會兒卻聽這熹葵故意提點名之事,知道她定是存心的,就想讓阿桃給上仙留下一個不學無術女弟子的印象。


    躲是躲不了了。趁著上仙還未點名之前,芍藥攥著雙手緊張的站了起來,一臉誠懇的說:“阿桃今日身子不適,所以請假了……”


    “怎麽就她日日身子不舒服,日日請假,她平時不是挺厲害的嗎?咱們一言堂還有比她更厲害的妖嗎?”熹葵就知道這芍藥定要未那桃說謊,雙手抱胸,挑了挑眉繼續道,“……說不準昨晚那桃妖不知道和哪個野男妖鬼混去了。”


    芍藥一貫膽小,可唯獨在關於阿桃的事情上,是半點都不肯退讓的。正欲開口和這囂張的熹葵理論,卻聽得台上上仙清潤低沉的聲音:“課堂之上豈容你們這般喧鬧?都坐下。”


    上仙雖然好說話,卻也是堂堂上仙,說話自有幾分威嚴。


    兩人隻好坐下。


    卻聽上仙淡淡掃了台下的弟子一眼:“除卻請假的阿桃,其餘的都到齊了吧?”


    眾弟子紛紛點頭。上仙便低低嗯了一聲,沒有再多提此事,開始正式講課。


    課桌之下,熹葵一雙手緊緊握了握,心下忿忿。不滿了整整一堂課,課下的時候,才悄悄的跑去了上仙那邊,在他身邊說道:“上仙初來夷山,恐怕不太了解阿桃,她平日做事乖張,和其他弟子從來是不合的……”


    悄悄抬眼打量了一下上仙的臉色,見他眉頭微蹙,隻道是自己的話管用了。便又繼續說:“聽說她在外麵和好幾個男妖不清不楚的,最近和那柚精也走得很近。上仙來自天界,這等汙濁之事,本不該入上神之耳的,可弟子不想上仙被蒙在鼓裏,阿桃她今日不來上課,擺明了是不尊重上仙……”


    庭和正執筆寫教案。


    他從小就聽母親青鸞夫人的話,做個堂堂正正的仙,寫得一手工整瀟灑的好字。而後擱下筆,語氣平靜的對她說:“背後莫要議論人。”


    熹葵不服,欲接著說話,卻見山長走了進來,要和上仙一道去食堂用飯。熹葵知山長向來縱容阿桃,自然不敢當著山長的麵繼續說阿桃的壞話,隻好癟了癟嘴先走了。


    ·


    山長陪上仙在食堂用飯。桌上是簡單的四菜一湯,夷山多綠色蔬菜,倒是正合了上仙的意,是以這段日子他的飲食頗為適應。飯菜上齊之後,有個穿藍衣的娉婷身影走了過來,少女清麗可人,山長便介紹給上仙:“這是我的表侄女甘藍,今日這些菜都是她做的。”


    甘藍在夷山也算是美貌且賢惠的,平日裏見慣了夷山那些粗鄙不堪的男妖,眼界高了,至今還是單身。如今這夷山來了三位仙君,其中一位還是上仙,自然忍不住想好好表現一番。


    而且難得遇見一個這麽愛吃蔬菜的上仙。經由山長介紹,便麵頰紅撲撲的站在他的旁邊,看上去格外的楚楚可人,半點都沒有平日在廚房內一手執著大鐵鍋一手翻炒的彪悍模樣。


    上仙謙和有禮,客氣的誇讚了一番。


    甘藍一聽眼睛亮晶晶的,害羞的說:“上仙若是喜歡吃,便多吃一些吧。”


    庭和夾了一筷,品嚐過後的確覺得美味。垂眼想了想,才對山長說:“想來是早膳用得遲了一些,這會兒倒是不餓,可否將這些飯菜替我打包一番,回去再吃。”


    山長心下疑惑,還未說話,那一旁的甘藍卻是激動不已,連連點頭道:“好的好的。”然後動作麻利的替上仙將飯菜打包好。


    見上仙淡淡的說了一句,“麻煩再替我加一份飯。”便又是紅著臉兒替上仙加了滿滿的一盒飯,覺得上仙看上去斯斯文文,飯量卻這麽大,反差萌真是十分的可愛。


    庭和接過打包好的飯菜,謝過甘藍,又同山長道別,才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緩步走進庭院,便見著庭院中的花一夜之間全都盛開了,這會兒搖曳生姿,看上去花團錦簇,嬌豔無比。繼續往裏頭走,抬手將門推開,走進去,轉過頭複又將木門輕輕合上,動作輕緩。提著食盒走到屋內,將食盒打開,飯菜一一擺放在臨窗的木桌之上。


    然後才走到羅帳低垂的床榻邊,輕輕將床帳撩了起來。


    潑墨般的烏發淩亂的散落在枕著的榻上唯一的枕頭上,纖細無雙的玉頸,欺霜賽雪的皮膚,玲瓏曼妙的側身……便是在天界,都不見這樣恍若白玉雕琢而成的人。


    庭和目光微愣,很快伸手替她將薄被拉起,把那裸`露的險麗雙峰遮蓋住,指腹碰觸到那細膩的肌膚,稍頓,旋即收回。才輕輕咳了一聲,不疾不徐的說:“先起來用個飯再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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