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虞冰死活不願意簽下離婚協議書。關於這一點,湛明也十分無奈,因為除此之外,他還要麵對一個s級alpha的“死纏爛打”——雖然這個詞看起來有點不文明,但事實的確如此。就像現在,他剛擺脫了沒完沒了的記者,正在和遊家的律師扯皮到一半——遊燁很幹脆的賣掉了手裏的所有股份,條件也很直接,價高者得。於是那些平日被打壓無法出頭的豺狼虎豹們自己先撕成了一團,湛明遊走在他們之間,盡可能爭取最大的利益……等他借著上廁所的功夫小喘一口氣,一開門就看見那個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聽到動靜,緩緩抬起頭來。虞冰看上去要比先前憔悴了不少,一雙淡藍色的眼睛裏爬滿了血絲,但還仍然維持著基本的體麵。看見他出來,alpha主動起身,緩步走到湛明跟前,開口:“我想跟遊燁談談。”牽扯到感情這種私事,自然不可能經他人之手——湛明發誓自己也不想的,可遊燁那個混蛋估計也預料到了這一點,很幹脆的玩起了失蹤,一口氣停掉了所有的聯係方式,就連他也僅僅知道對方現在人在哪裏,但肯定不能告訴虞冰。最終,湛明隻能機械化的道:“我也不知道怎麽聯係到他。”這個答案,虞冰聽過很多遍了,就連最初的難過都逐漸麻木,他的嘴唇顫抖了一下,抿成一條倔強的直線,一開口,仍然是那句話:“我想跟他親自談談……”“……”湛明想要歎氣,卻又下意識的忍住了,他揉了揉酸疼的眉心,無奈的回答道:“我真的沒辦法聯係上他,他那個性格,能做出這一步,說明是真的想斷了。”就連財產相關的問題,遊燁也安排的明明白白,於公於私,對方都沒有必要再去找他。……除非對方是動心了,其實這一點還挺明顯的,湛明不知道遊燁知不知道,但歸根究底,他不能摻和老板的私事,所以能做的,也隻有聽命行事。何況自己說的這些話,虞冰何嚐不知道呢?大抵是不願意相信罷了……可能遊燁在做出這些決定的時候,沒有考慮過會有這樣的情況?湛明如此想著,未免覺得有些可惜……他看得出來,遊燁是真的喜歡過對方的,隻是因為各種各樣他不知道的原因,才造成了這樣的局麵。在考慮了很久之後,湛明決定選擇一種比較委婉的方式,給虞冰一線希望:“遊燁應該還會回來。”眼神麻木的alpha隨之一震,一抹微光在他空洞的眼睛中緩緩散開,聚焦的瞳孔死死盯著湛明,讓後者壓力頗大的咳了一聲:“比較,a市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而且所有的資產也都在這裏……過一段時間避開風頭,他應該還會回來發展……嗯,應該。”他強調這個詞,盡量整句話看上去模糊點,預防遊燁以後找他算賬。而虞冰卻自然的過濾掉了所有不確定因素,敏銳的抓住了最重要的信息點——遊燁會回來!“你的意思,是讓我……等他嗎?”有點茫然似的,alpha喃喃地開口,緩緩閉上了眼。其實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裏,他已經動用了所有能夠動用的資源,去尋找遊燁的下落,可是最終一無所獲。那個人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隻剩下湛明這個突破口——最絕望的時候,虞冰甚至起過一些偏激的念頭,可轉而一想,若是被遊燁知曉,對方隻會更痛恨他。於是他就隻能這樣熬著,在忙碌不斷的工作間隙,在每一次入夢與睜眼,每一頓孤獨的用餐——那天晚上剩下的飯菜,虞冰強迫自己動了筷子,他機械地、麻木的,將那些本該美味無比的食物,味如嚼蠟的吞進胃裏。最開始,他幻想著遊燁就坐在他對麵,沒有什麽該死的離婚協議書,他如約而至,而自己,也在緊張和心跳中訴說著心意。他給他看那遝合同,代表了他至今為止所有的資產;他送給他千紙鶴,從一到九十九,從生疏到熟練,從參差不齊到逐漸完美。他向他許諾自己會變得更加成熟,遲早有一天也可以成為他的依靠,替他遮風擋雨……辛辣的酒液入喉,灼得肺腑生疼。突然翻湧的酒氣朦朧了視野,虞冰在迷茫中狠狠眨了眨眼,終於看清楚從來沒有什麽遊燁,他的對麵空無一人,隻有潔白的薄荷花在花瓶中默默綻放,花瓣的純白幾乎刺痛了他的眼。薄荷的花語是:永不消逝的愛,和,期待與你再次相遇。或許冥冥之中,有什麽已經注定了。從湛明那裏得到了答案以後,他終於抓住了一點兒可以被稱為是“希望”的東西,盡管這些過於縹緲的慰藉並不能真正影響到什麽,但總是聊勝於無。就算如此,他仍然也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隻要還住在那間房子裏,隻要每一次喝水、吃飯,都能看見雙人份的家具時,他都無法自拔的想起遊燁,想起這裏的另一個主人。哪怕對方留下的味道早就淡了,哪怕,後麵將近一年的時間裏,他一直住在酒店。直至如今,虞冰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愚蠢,父母的悲劇讓他過於戒備“匹配度”的存在,蒙蔽了雙眼,欺騙了內心,這些林林總總的失誤加起來,讓他錯過了他們最好的時間,以至於後悔終身。如果最開始少一些偏見,如果自己能放下傲慢的少爺架子……盡管明確的知道沒有如果,可他仍然忍不住去幻想。反複咀嚼的越多,一些細微的、難以察覺的東西,就會慢慢浮現,就像是某一次不經意的對視,那人眼中熾熱可見的情感,毫無征兆的重現在他難得的美夢裏,以至於醒來時愈發的空虛。……他有沒有可能喜歡我呢?這個想法一旦產生,就如同生根發芽的種子,在他無數次以“白日妄想”的罪名將其除去之後,又在下一個夢中再度浮現。虞冰發現其實他記得很清楚,遊燁的眼神,遊燁的笑,他毫無防備的親密舉動,他若有若無的勾引……隻是高於平均值的匹配度讓虞冰下意識覺得,那不過是信息素之間的吸引。可是他偏偏忘記了,遊燁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說到底還是不夠了解,不夠默契。alpha越想越是難受,連帶著那強悍的腺體也受到影響,它不安分的躁動起來,點燃了一把無法熄滅的火——唯一的水源此時卻在千裏之外的某個地方,他隻能這樣熬著,熬到情緒過去,熬到晨曦破曉。那代表著,新的一天開始。人生還要繼續。畢竟虞冰的身份讓他無法不管不顧的放下一切,盡管他的確這樣想過,甚至在某次宿醉之後,任性的用生病做理由罷工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電話。來自他親愛的媽媽,那個神經比花兒還脆弱的女人;她不經意間聽到了虞鍾書的電話,小心翼翼的問他最近的狀況。“身體是最重要的。”虞雅溫柔的聲音潺潺傳來,像一縷清泉,衝刷著他的傷痛:“不要太累了……”虞冰張了張口,所有的話語卻卡在了喉嚨裏,發不出半個音符。他知道母親最近正在使用一種全新的藥,價格不菲,卻能明顯緩解症狀——僅僅是為了這一點,他還不能就這麽倒下。財富、權勢、地位……曾經的遊燁將其統統攬入麾下,虞冰隻有仰慕的份兒,這種地位之上的懸殊差距,也是他下意識否認感情的隱藏因素,如今看來,都是血淋淋的教訓。所以他強迫著自己振作起來,將崩潰地七零八落的意誌拚拚湊湊,勉強撐起了皮囊的重量……這樣渾渾噩噩的往前走著,想著隻有強大了,才能改變一切。他沒有停下來尋找的步伐,隻是始終一無所獲,久而久之,已經學會了習慣失望。隻是每天睡前,他都會下意識打開手機,找到遊燁那個已經廢棄了的微信號,發一條消息。他不指望對方有一天可能會看到,他隻是……隻是在疲憊空虛的時候,尋找一點能夠支撐著他繼續走下去的力量,哪怕隻是自我安慰。但至少,這是一件頗有儀式感的事情,他可以盡情的,將那些想說卻來不及說的話,分成很多個日日夜夜,一點、一點的打出來,通過信號,發送給他所喜歡的那個人。